文/山本潤 圖/Shutterstock
二○○二年,我二十八歲。我開始在總病床數達到六百床的綜合醫院擔任護理師。
我從公共衛生護理學校畢業後,取得公共衛生護理師的資格。可惜地方政府舉辦的公共衛生護理師考試的錄取率相當低,我沒考上,只好在母校的醫院工作。
護理師的工作很辛苦。
要看醫療紀錄、掌握患者狀況、測量生命徵象,還要運用所有感官觀察患者,不可錯漏任何異常徵兆。不僅如此,還要依照每位患者的狀況建立看護計畫。協助移動、檢查、抽血、注射點滴、投藥、餵食、維持整潔、幫助排泄,努力完成其他各式各樣的工作。
我們經常只有十到二十分鐘吃午餐,有時候加班到晚上九點,留在病房大樓小睡兩小時,再開始上夜班。
雖然我每天都想辭職,但我從患者、家人、護理師前輩和同事身上學到許多事。那段時間正好是我從感覺麻木、出現退化狀態中逐漸轉好,再次恢復感覺的時期。
二十五歲以前,我一直假裝那件事對我一點影響也沒有。
雖然我常將「我沒事」、「我很快樂」掛在嘴邊,但事實上,我對於任何情感和感受就像隔著一塊毛玻璃般看不清、摸不透,我不知道何謂喜悅,也不知道什麼是痛苦。
不過,二十五歲以後,我漸漸能感受事物。開始工作,接觸各式各樣的人,打開了我的世界。我想我就是因為這樣改變的吧!
雖然工作很辛苦,但每次受到患者和家屬的感謝,我都很慶幸自己可以待在這裡。在攸關生死的第一線照顧病情嚴重的患者,有助於療癒我的傷痛。我工作的地方沒有職權霸凌的問題,在這裡工作、生活,讓我感到很安心。
唯一的問題是,當我能再次感知,我也會感受到更強烈的痛苦。我所背負的壓力也更加沉重,使得強迫症再度復發。
我這次出現的症狀,是想喝尿。
第一年我被分配到專責循環系統的病房大樓。在這裡所有患者都要接受INOUT管理(測量患者從飲水、吃飯所吸收的水量與排出的尿液量),護理師每天都要測量患者的尿液量。先讓患者尿在尿壺裡,護理師再測量尿壺裡有多少尿液,並進行評估。
因此,廁所的牆壁放了一排給患者使用的尿壺。
每天都有一個年輕護理師在夜深人靜的病房廁所,盯著牆邊的尿壺看。那名年輕護理師就是我。
我看著尿壺,心裡想著,喝尿的人腦筋一定有問題。
那好髒,又可能感染疾病。
雖然腦袋排斥著,但我真心想喝尿。而且不斷與想喝尿的念頭拔河。
現在回頭看那段往事,我發現會吸引我的都是男性病患的尿壺。
幾年後,我與諮商心理師談起自己曾有想喝尿的衝動,想找出那股衝動從何而來。諮商心理師告訴我:「這股衝動可能與性有關。」
尿壺讓我聯想到陰莖。
那時的我從沒交過男朋友,一直在逃避戀愛。即使如此,我猜想我那健康的身體依舊懷有對性的渴望,並以扭曲的方式表現出來。
儘管內心糾葛,但排斥的情緒仍舊勝過想喝尿的衝動,成功克制了自己。
本文出自《十三歲後,我不再是我》三采文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