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戲、也做戲，但真沒看過這樣的。晚上十點開演，地點就在浙江烏鎮又暗又窄的石頭路上，兩旁都是還住人的千年老屋，戲走、觀眾也跟著走，舞台可以在老宅裡、可以在河邊小巷，可以在廣場，而領路兼打光的是個火苗閃閃的燈籠，這經驗實在太奇妙，而幕後推手，居然是台灣人。
人生奇妙，這台灣人是導演賴聲川，「夢想家事件」讓他百口莫辯，因緣際會到烏鎮，這裡千年來靠著京杭運河營商，近代公路運輸後因交通不便，沒沒無聞，反而保存了老城老河，很有味道。黃磊十多年前與劉若英來拍電視劇「似水年華」，製作單位拿出十萬人民幣（當時真的是鉅款）回饋地方，管理者還是擔心古蹟遭到破壞，兩邊甚至吵了起來，讓黃磊與管理者陳主任發現彼此都喜歡老地方、老文化，也都想著讓老東西活化，成為盟友。
後來烏鎮紅了，觀光區東柵擠滿了觀光客，像另一個麗江，管理單位企圖心不只於此，花了四年重修西柵，先遷移居民、重新鋪設各種管線、將電線地下化，強化老屋結構，想讓西柵成為東方的戲劇之都亞維儂。這段期間黃磊邀請賴聲川加入，賴聲川評估現況可以做小戲，但缺千人劇院，烏鎮的人商量後說，「蓋吧！」賴導找了台灣姚仁喜建築師加入，在短短時間內蓋出令人驚艷又與環境融合的大劇院。就這樣，老城加入藝術、通了命脈，也讓賴導在逆境中走出自己的路，他現在想讓更多年輕編導進入烏鎮，把更多戲帶進這戲劇天堂。
上週我親眼見到這一千四百年老城因戲劇而充滿活力，新劇場、古樓、古亭子配上秋天落葉，還有看不完的各種大劇小戲，烏鎮一躍成為國際矚目的世界級藝術中心。這兩天姚仁喜太太任祥帶著四十幾位美國建築師參觀劇場，讓我打從心底驕傲地說，「這是台灣人做的！」
烏鎮的藝術大夢，靠著幾個人的堅持而成真。但我忍不住想，這個案子若在台灣下場會怎樣？居民願意遷走再遷回嗎？建劇場的土地怎麼取得？怎麼開標？會不會又認為是圖利他人？…想到頭都麻了。
我們選擇走民主道路，勢必會受到力量制衡，有時制衡變成質疑；可是世事就是如此，有一必有二，有好處、也一定有缺點。就像選舉不也像選秀，到底該選擇真正唱得好的？還是該選氣勢強又受歡迎的？唉！…..頭又麻了！
本文出自《今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