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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熙妍 / 小飛俠男孩

1.

世界上沒有兩種同樣的愛情。

 

每個人對情感的想望不一樣,有人覺得喜歡的最初表現方式是對他好,有人覺得沒有理解的感情不成立,然而你知道嗎?愛的終極模式並不只這些。

 

愛的終極模式,是為了一個人打破自以為的常規。

 

這一點,我當時並不明白。

 

2.

all children, except one, grow up.

 

這是童話故事「小飛俠彼得潘」開頭的第一句,用來形容我朋友楊洋再好不過。

 

他是我見過朋友最多的人,交際網遍及各行各業各種性別,簡直可以用包山包海來形容,一個禮拜有超過一半的晚上在外面,周末必定連醉三天。他為人豪爽,哥兒們很多,就連每次吆喝去哪旅行,必定一呼百諾,照片上排出來陣仗奇大,像是哪個男子社團出遊。

 

我忘了自己怎麼認識他的,大概很多人也和我一樣,再怎麼努力也想不起來,只記得一定是某個玩樂的場合。唯一可以確定的,我們都欠楊洋很多酒錢,抱團下海都賺不回來。某次我們一群女生開玩笑和他說,喝你那麼多年的酒怎麼辦,要不然大家集體去做小姐還債好了,楊洋還沒開口,大頭搶著回答:「就憑妳們這幾位的爆脾氣,做媽媽桑都大材小用,當圍場還差不多。」

 

Sandra濃眉倒豎,一句他媽的就要出口,我連忙拉住她,她還算反應快,立刻緊急煞車,保住一點氣質,但往桌上拍的手停不住,只聽碰的一聲,她氣勢磅礡說了一句:「討厭啦!」

 

楊洋笑著打圓場:「你們願意出來就是給我面子,哪有什麼欠不欠,大家都是好朋友。」

 

所以,他人緣好不是沒理由的。

 

楊洋平常工作很忙,活動又多,照理說沒時間交女朋友,但他偏偏有,而且還很漂亮。那個女孩子叫澄玉,和他在一起很多年,偶爾也會和大家出來。她話不多,臉上總帶著淺淺的笑,安靜地看著男友和朋友們嬉鬧。

 

楊洋喝酒有種特別風格,我們稱之為自殺式喝法,逢喝必醉,而且是屬於第二天失憶的那種。他酒品不差,算是文醉,但麻煩的是要人哄,不然可以坐在路邊半個晚上都不回去。每次他喝得差不多,眼神開始渙散的時候,全場唯一清醒的澄玉就會上前攙扶,把高她一個頭的楊洋送回家。

 

有次我們開玩笑,故意不讓澄玉出手,派大頭去扶,我們都以為醉得眼睛都睜不開的楊洋分不出差別,誰知道他居然固執如牛,說什麼都不願意移動半步。澄玉在一旁著急得直喊:「哎你們別鬧,再這樣他要吐了!」然後趕忙一個箭步過去,將男友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

 

只見楊洋下意識抗拒,後來在昏暗的燈光下勉強認清攙扶的人是誰,才安心往家的方向走。

 

認識他那麼多年,我知道楊洋是把朋友擺第一的人,不喜歡在人前卿卿我我,這差不多是他第一次表示認定一個人,雖然是半失憶狀態,但已足夠少見。我看著澄玉有點吃力地將楊洋扶進車裡,替他的頭擺放在舒適的角度,小心地替他繫上安全帶。她向我們揮揮手,笑得像月亮一樣溫柔。

 

路燈打在她的臉上,像是撒下一層金光,大家看得呆了,目送他倆離去。

 

「靠,怎麼突然想哭?」Stella打破沉默。

 

「我、我也想哭,」大頭擤擤鼻子。

 

「我好感動,這是真愛吧!」Stella一臉羨慕。

 

「我好傷心,楊洋怎麼沒選我?」大頭心有不甘。

 

他差點沒被Stella一腳踢進路邊垃圾桶。

 

3.

第二天,澄玉來和我拿東西,我很自然問她楊洋昨晚還好嗎?她說他早斷片了,今天起來很多事不記得。我重複那讓人感動的一幕,她點點頭,沒接話。

 

「妳真是個好女友,值得他一輩子好好珍惜,」我拍拍她的肩膀。

 

「妳也知道楊洋,一輩子這三個字會把他嚇死,」澄玉苦笑。

 

我點頭默認,他是這樣沒錯;玩了這麼多年,大家公認最不可能定下來的就是他。

 

「他需要自由和空間,做他女朋友只能勸,不能管,」她對我說,雖然更像是說給自己聽:「或許有天他累了,就會想通吧!」

 

其實我很想給澄玉一些安慰,讓她好過一點,可我說不出口。

 

像楊洋這種男人,年紀再大都像小飛俠,他們成群結隊,有品有閒,整個世界都是個大型遊樂場,全天候開放,隨時不愁沒活動去,永遠不怕沒地方玩。和這種人在一起很有趣,但不適合談感情,只限於做朋友,因為他們在有風度夠義氣的同時,也拒絕責任與成長。

 

你見過小飛俠每天打卡下班的嗎?

 

和小飛俠在一起,你只能變成溫蒂,加入那個世界,與他和他的男孩們一起冒險;或許他有時倦了,會在你的膝蓋上眠一眠,但一醒來又是漫天翱翔。彼得潘是眾人口中的夢想與傳奇,他不會陪誰守在冬天的火爐邊打毛線。

 

可是這些話我更說不出口,因為我知道澄玉是真的愛他。她並不喜歡喝酒,也不擅交際應酬,出來只是因為擔心楊洋;還有,這樣她又多了一個凝視愛人的機會。

 

於是我雙手握住她窄而單薄的肩,略戲劇化地輕搖了幾下,低聲喊:「加油!」

 

她笑了。

 

愛一個人能有多容忍?對方閉上眼的瞬間,下意識的動作,靠在肩上的沉實,留在腿上的餘溫,都是撐著自己走下去的憑藉。

 

我有點心疼,突然想起有次楊洋手上戴了一個好看的皮圈,細細的黑皮繩繞著手腕,最後套在一個銀鉤上面。他是一個穿衣很有要求的人,不隨便往身上添東西,好幾個朋友都大大稱讚,問這是什麼牌子的飾品,哪裡買。一向大方的他怎麼都不肯說,有人半開玩笑伸手要搶,他反常地直躲,連連說我把錶給你吧!這個真不行。

 

過幾天,我在澄玉的腕上看見同樣的飾品,她的鉤子是金色的。

 

我沒說什麼,指了指她的手:「好看。」

 

她甜甜一笑:「謝謝。」

 

值不值得,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4.

過了幾個月,轉眼冬天來了,我對寒冷有種又恨又愛的情緒,因為極度怕冷,又討厭靜電,可冬天是穿衣服最過癮的季節,隨時可以披著長大衣出門,要多帥有多帥。而冬天最好的部分不是這點,天寒地凍的時節,最適合與心愛的人窩在室內,裹著羊絨毯子吃零食看電視,好吧是對方吃零食我看電視。

 

轉眼聖誕到了,24號的那一天,澄玉突然問我晚上有沒有空,她想請我吃飯。

 

我驚訝問她:「楊洋呢?」

 

她沉默一會兒才回答:「在日本。」

 

我依稀想起,這幾天見到過他們幾個男生發照片,好像是去二世谷滑雪。

 

「妳怎麼沒去?」

 

澄玉告訴我,前幾天楊洋一個要結婚的兄弟突然說要辦個滑雪單身派對,這種場合是沒有女生的,他沒邀情她一起,她也很知情識趣,不開口要求。

 

「楊洋什麼時候回來?」我問。

 

「他們會在東京跨年,」她這樣回答我。

 

我不再多問,當晚就去了她家,一進門就看見滿桌菜,都是她親手做的。

 

「就我們兩個人吃嗎?妳也煮太多了小姐!」

 

她一邊在廚房忙碌,一邊探頭出來,不好意思地說:「哎呀一不小心就做多了,今天妳總不必減肥了吧!」

 

我們坐下來舉杯,澄玉笑盈盈地看著我吃喝,自己並不動筷子。

 

「妳怎麼不吃?」我皺眉:「這樣好可怕,我感覺像是被下毒的皇帝。」

 

她大笑,眨眼的瞬間,眼淚就這麼掉下來。

 

我驚呆了,連忙手亂遞紙巾給她:「唉妳別哭啊!我沒說不吃,死就死,飽死好過餓死...」

 

澄玉搖搖頭,靠著我的肩抽泣,我一邊像哄嬰兒一樣拍著她,一邊環顧桌上的大餐,突然我發現,這些菜都是楊洋愛吃的。

 

我的媽呀!該不會真有毒吧!早知道就在家裡吃零食,喔不,是看電視。

 

「難得過節,還把妳拖出來陪我,對不起。」她邊哭邊說:「我覺得我撐不下去了,又不想一個人結束,我知道妳懂。」

 

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感情結束更難過的是,眼睜睜看著別人的感情往懸崖下衝;何況這台停不住的列車,我還曾為它搖旗吶喊,加過油。

 

我很想勸澄玉,其實過節就是一個日曆上的符號,還過於商業化,真要慶祝改天也一樣。我還想說楊洋就是這樣的人,他是長不大的小飛俠,妳愛他這麼多年,應該比誰都瞭解。

 

可是我也知道,澄玉的決絕,不只是為了某個落單的節日,聖誕只是一根稻草。

 

是這樣的,有些人是爆脾氣,不高興得馬上說出來,但第二天就忘了,開開心心重新開機。有些人則不然,不知道是太驕傲或是太喜歡,他們不會把負面情緒表現得太明顯,有天攢夠了傷心就會離開。

 

不明白的人還覺得莫名其妙,為了一點小事至於嗎?其實每個人的難過都是有指數的,當發現對方不能和自己同頻,自我保護機制就會啟動。

 

「妳和他溝通過嗎?告訴他妳的不滿。」我問她。

 

「說過的,他說他就是這樣,定不下來也改不了,」看見我的臉色不豫,她連忙替楊洋說話:「妳別怪他,他也很內疚的。」

 

澄玉描述著他臨走前不好意思的表情,她居然不忍心,覺得每個人都有權利照自己的意思活,不該受到束縛。楊洋最後說,我會補償妳的,她點點頭,要他玩得開心點。

 

「妳太寵他了,」我嘆氣。

 

瞬間,我發現澄玉其實並不像與小飛俠並肩的溫蒂,她沒有一起翱翔天際的幸運。她比較像彼得潘丟失的影子,亦步亦趨跟在楊洋的腳邊,忠誠可靠。他迎向光的時候是看不見她的,可轉過頭她都在。

 

我轉頭看見大門邊,放著澄玉收好的行李,心涼了一大半,終於明白今晚自己不是來吃飯的,是參加了一場澄玉舉辦的告別式。在充滿歡樂與溫暖的聖誕夜裡,她選擇在這一天畫上句點。

 

窗外下雪了。

 

5.

楊洋終於回來的那天,據說很鎮定。

 

他一直是清清冷冷的,喜怒不太形於色,朋友們也很識趣,不詢問為什麼澄玉不再出現。我雖然不說,但心裡有些不值;人常犯的毛病就是同情心過剩,把愛人當作無法自理的孩子,其實誰沒有誰不行。

 

農曆新年的第三天,我們一群朋友出來慶祝,那天楊洋照例喝多了,心情看起來如往常一樣愉快。臨走的時候,大家互相確認狀況,唯獨沒見到他。

 

我們四處尋找,最後發現他坐在路邊的人行道上,外套披著肩膀,頭埋在雙臂之間,標準楊式醉酒流程。朋友們也很有默契,我攔了一台車,大頭上前扶他起來。

 

楊洋站了起來,搖搖晃晃,轉頭看清楚身邊的人之後,一動也不動。

 

另一個朋友過去幫忙,可是兩個大男人都拖不動他。

 

等得不耐煩的計程車按了喇叭,我連忙賠不是,示意司機先走。我們束手無策,圍著明明喝得爛醉卻雷打不動的楊洋,大頭與我面面相覷,我知道他心裡閃過的名字和我想的是同一個。

 

寒風刺骨,大家這樣乾耗不是辦法,於是我拉著楊洋的袖子,輕聲說:「回家吧!她不會來了。」

 

他看著我,搖搖頭。

 

我忍不住提高聲音:「她不會來了,你總得給人家一個機會活。」

 

楊洋將視線放遠,我身後空無一人,他將頭靠在我肩膀上,我知道他哭了。

 

我想起小飛俠的故事結局,他向返回人類世界的溫蒂保證,一定會來看她,最後卻失約。溫蒂每晚開窗等待彼得潘,然而總是只能注視著漆黑的夜空。

 

終於有個晚上,飛翔的男孩記起他說過的話,來到女孩的窗前,卻發現窗戶是關著的,屋子裡的溫蒂早已長大成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楊洋哭,如果澄玉在這裡,一定很捨不得。

 

也許有點疼,可能會流血,可最珍貴的,就該拿針線縫在腳邊;這點你早就知道了呀!小飛俠男孩。

 

6.

大家都說時機很重要,對的人出現在不對的時間也是徒勞。道理我們都懂,也會歎息緣分不夠,可為什麼還有人在等,明知道已經錯過。

 

大概是放棄更痛苦,畢竟人活著總要有個盼頭,相信只要自己不離開,他有天總會來。

 

但我更願意相信,是因為打破自以為的常規,定義了愛的終極模式。

 

所以有人在深夜攙扶著喝醉的愛人,有人心中的某張臉是家的同義詞,有人把重要的日期留給特定的名字,有人終於明白什麼是無可取代,在那一刻痛徹心扉。

 

也有影子不再奢望,輕輕把窗戶關上,熄了燈,從此不再等待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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