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寫作需要參考，平常我沒有看電視劇的習慣，不過我倒是很多朋友追劇。
電視劇和電影不一樣的地方很多，光是情節的節奏安排就不同。看電影除非提前離場，不然無論好看與否，都得在椅子上坐一個多小時，看導演把故事講完。可電視劇為了吸引觀眾，不得不絞盡腦汁安排各種跌宕起伏，戰勝你想轉台的那隻手。
因此有時候，難免煽情誇張一點。
那天我朋友和我抱怨，某個劇的情節狂得沒折兒，劇中人背叛劈腿懷孕墮胎，氣得她眼歪臉斜。
「編劇怎麼想的，這根本不貼近生活好嗎？」她翻著白眼。
「是不貼近生活，」我想了想：「因為現實只有更狗血。」
她睜大眼睛，不是很相信我的話。
我告訴她，我的一個女長輩，孫子孫女都有了，丈夫在七十高齡出軌，宣布遇到小他三十歲的真愛，回來跪在地上求她成全。她一開始當然震驚，但後來忍痛讓步，表示夫妻幾十年，她願意睜一隻眼閉一眼，不管這麼多。
說真的，年紀這麼大了何苦還折騰這一趟，講難聽點，辦離婚和死亡證明的時間，大概也不會差很多。
但她丈夫不願意，一定要分手，才能和「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雙宿雙飛。
「我寧願他出櫃，也比出軌好，」阿姨恨恨不平，我陷入沉思，不知道哪個傷害比較小。
我另一個朋友，大學畢業後和初戀結婚，兩個人胼手胝足，創立了一個商業王國，她還生了兩個孩子，最辛苦的時候一邊育嬰一邊加班，最清閒的時候也得東奔西跑出差。
好不容易事業上軌道了，有次她和助理去一個平常很少去的地區探訪客戶，一下車，助理呆在原地，接著迅速拉著她往反方向走。
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頻頻問怎麼回事，那個女孩低著頭不說話，只是緊緊捉住她的手，怎麼都不肯放鬆。
她一轉頭，還是看到小助理拼命不想讓她看到的情景；相戀結婚超過十幾年的先生，一隻手牽著一個陌生女子，另一隻手拉著的小男孩，一蹦一跳地喊著爸爸。
那個小男孩，長得和他一模一樣。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體貼入微，管接管送，是親友異口同聲的模範丈夫，上個禮拜結婚紀念日，他還深情款款地對她說，妳和當年一樣都沒變，永遠是我心中的女神。
當時她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地看著那幸福的一家三口走遠，等她回過神，身邊的小助理終於鬆開她的手，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後來她苦笑著和我們說，那一刻她覺得，這個跟了自己才兩年的小女生，都比她認識二十年的丈夫忠誠。
如果妳覺得這還不夠慘，後面還有。
就在當天晚上，她發現她懷孕了，測驗後，孩子是她一直想要的女兒。
編劇敢這樣寫嗎？演出來不被觀眾罵死，可偏偏這都是真人真事。而且這種比扯鈴還扯的情節，我聽過的不只成筐成籮，見過的狗血都能畫出一幅清明上河圖。劇本再怎麼天馬行空，其實也就是人寫的，就像公眾人物不過只是血肉之軀，那些人性裡的黑暗與瑕疵，其實誰都逃不掉。
「我的媽啊！」那個抱怨電視劇情節誇張的朋友嘴都合不攏：「聽了這些故事，誰還相信愛情啊？」
我笑笑，話也不是這麼說。
我認識一個男生，他的女友天生嚴重皮膚過敏，尤其是一雙手脫皮紅腫，上面遍布皺紋，看遍醫生都沒用。到後來除了在家，或是在很熟的朋友面前，不然她出門總是帶著手套。我見過她掩蓋在布料下的十指，真的是到會嚇人的地步。
我朋友說，女友特別在意自己的手，一開始根本不願意和他交往，怕他會嫌棄，事實上她的幾個前任，最後都說受不了這個問題和她分開。他執意不相信，覺得不就是過敏，能有多可怕，直到她把手套脫掉，哭著說你看我才幾歲，一雙手像個老婆婆。
他笑了笑，將她慘不忍睹的手合在掌心。
女孩哭得更慘了，男孩緊緊把她擁在懷裡，一邊摸著她的頭髮，一邊說好了好了，沒事的。
我承認，在這個接過吻上過床結了婚都不算什麼的年代，承諾和約定的價值太小太少。那我們能相信什麼呢？拿什麼說服自己，這個人就是那個人。
答案是沒有，沒有什麼是絕對肯定的。
可是總有某件事，某句話，某個毫無預警的瞬間，讓你心軟得不得不想，可能，或許，大概就是他。
就像我認識的那個男生，在女友自卑得抬不起頭來之際，緊緊握著她的手，笑著說，那我只好牽著妳，直到變成老爺爺，我們就一樣了。
誰知道呢？就算什麼都會變，但人總得心存僥倖；如果你和我都不放手，說不定走著走著，回頭看就是一輩子。
畢竟愛你，是滿世界的未知裡，我最確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