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人走進人力資源部，部門的負責人問他：「你有什麼優點？」
他對著部門的負責人說：「我能吃苦……」
這些年，我很害怕年輕人說這麼一句話：「我能吃苦。」這句話，害苦了好多人。
每次遇到這樣的年輕人，我最想做的不是質疑他能不能吃苦，而是問，什麼是苦，他可以定義嗎？
他說：「我什麼苦都能吃。」
我問他：「你可以忍受天天加班嗎？你可以忍受一天吃一頓飯嗎？你可以忍受被上司罵嗎？」
他想了想，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堅定地說：「我能吃苦。」於是我再問了一遍，他想了想，沒回答。
這些其實不是苦，而是委屈，是難過，但委屈和難過，是不是也是一種苦呢？
看吧，當一個人表達自己能吃苦時，他並不是在說他真的能吃苦，因為每個人對苦的定義是不一樣的。
他無非是想告訴你，他真正想要得到什麼，不惜代價。他表達的不是自己有吃苦的能力，而是表達自己對某些事情的欲望。那既然如此，為何不直接表達呢？
有句老話叫：「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這句話害苦了我這一代人，當長輩想讓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時，他們就會告訴你，你要吃苦。我今年三十歲了，每次看到姊姊的孩子時都想告訴他：「當你把這句話拿到這個時代，甚至你長大的那個時代時，許多事情，似乎都行不通了。」
因為時代變了，很多事情你無法定義，它是否屬於「苦」。
例如一個人考研究所的分數過了，但老師要收很多錢才能給他這個名額，他需要買昂貴的禮物去拜訪老師。又例如一個演員能力夠了，但一定帶製片人、導演去酒店才能獲得這個機會。這樣的苦你要不要吃？
在這個時代，我很怕年輕人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句話。
因為許多人吃了一輩子苦，也沒有成人上人；而許多人上人，也不過是人前顯貴，人後受罪；而最讓人崩潰的是，許多人上人，其實並沒有吃過苦。
當你走進一家公司時，不要標榜自己能吃苦，因為公司的老闆不想讓你來這家公司吃苦，而是希望你在這家公司透過自己的努力，可以享福。
你要說的是：「我熱愛這份工作，我願意和公司並肩作戰。」
在這個時代，不要總標榜自己能吃苦，更別以為只有吃得苦中苦，才能成為人上人。我們不要去成為人上人，我們要成為更好的自己。許多苦，能不吃就不吃，因為那些苦，不過是無用的苦。
記得前些日子我在地鐵裡，一個女孩子拿出一個QR code對我說：「我在做銷售，你能幫我掃一下嗎？」我搖搖頭，她馬上去找了別人。我站在她身後，看她找了至少二十個人，但所有人都搖了頭。我想，她就算再找二十個，答應她的也會寥寥無幾。這樣的銷售，是無效的，吃這種苦中苦，怎能成人上人？
我走了過去問她：「妳這是什麼產品？」
她說：「美容美白。」
我說：「既然是美容美白，妳為什麼不提前告訴妳的目標人群，為什麼不先洗把臉、洗個頭，為什麼不去找那些皮膚不太好的人，為什麼不先寒暄兩句說看您的皮膚狀況，這個QR code裡有您需要的資訊……」
她恍然大悟說：「對耶。」說完笑嘻嘻地走了。
你看，很多事情不是光靠吃苦就能解決的，你還要靠智慧，你還要去思考怎麼做。
這世界殘酷、殘忍，所以你要學會用自己的大腦去面對世界的殘忍，而不要總是用身體去對抗，到頭來弄得自己遍體鱗傷，還安慰自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許多人說吃苦不怕，怕的是吃的苦沒用。
是啊，可是你怎麼判斷這種苦是有用還是沒用呢？
所以人要學會反思，學會總結、學會思考、學會不貳過，這些比吃苦重要。
這些年，我遇到過很多高手，他們就是世俗眼光裡的人上人，但他們在成長的路上，沒吃過什麼苦──至少他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雖然外界認為他們很苦甚至很痛苦，但他們從不自憐，從不認為自己吃過苦，因為他們熱愛。因為熱愛，所以所有的苦，無非是在燃燒熱情而已。因為熱愛，所以是治癒生活的良方。
我剛開始當老師時，每天備課十多個小時。父母很心疼我，媽媽打電話給我，安慰我說：「吃得苦中苦……」我打斷她，說：「我哪裡苦了？我覺得很充實。」
後來我開始寫作，有了點名氣。每天打開電腦，寫著寫著天就黑了，寫著寫著天就亮了。忽然感覺自己餓了，下樓買點吃的，蓬頭垢面走在街上被人認出來，粉絲說：「李尚龍，你真的好能吃苦。」
我拿著飯說：「我能吃飯，不能吃苦。」
對我來說，做不喜歡的事情並堅持，才是一種苦。因為內心炙熱，所以不覺寒冷；因為內心熱愛，所以沒有淚痕。因為熱愛，所以不苦。
所以與其能吃苦，不如去熱愛；與其說自己不怕苦，不如說自己更熱愛。熱愛裡雖包含著苦澀，但比起熱愛，它什麼也不是。
二十幾歲時，不要標榜自己能吃苦，誰也不願意吃一輩子苦，就像誰也不願意看到你來到自己的公司非要吃苦一般，大家都希望你能熱愛這個事業，過得開心幸福，就像愛自己那般。
文／李尚龍
本文出自《三十而已，最好的明天還在等你》圓神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