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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親愛的前男友

文/瑪莉-露易絲‧帕克

 

親愛的前男友:

 

七月,我們吻到雙唇腫起,但到四月,我卻只能對於你的質問啞口無言,彼此不斷爭執,爭到最後甚至忘了為何而吵。我想不起來自己提得出任何合理的說法,但你有強而有力的理由。我不曉得怎麼樣成熟地坐下談談,說理論事太令我感到挫折。但我不否認,我也令你深感挫敗。可是,你的重點究竟在哪?那個週末,我們吵了一整天,連飯都忘記吃。爭吵持續不斷,直到彼此疲憊失焦。終於你說,這太蠢了,簡直整死人,我要吃墨西哥菜,走吧!我說好,真的蠢夠了,讓我找一下鞋子。你說,可以,但如果我說我就像破了洞,只有墨西哥莎莎醬能夠填補我的空虛,你要當一回事。我們開門走入陽光下,這時正值日光節約時間的傍晚,我們爬上你的哈雷機車。你大喊,去馬里布那間店!於是,我喊回去:「好啊!可是我的腿好像被排氣管燙到了耶?」你說,喔,我相信酒吧裡面一定有燙傷藥膏。我們沿著海岸奔馳然後靠邊停車,跳下機車後直奔門口。但門是鎖上的,店已經打烊了。你走回機車,埋首掩面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心想弄明白人生到底可以有多麼不公平?

 

 

你的模樣,大約就像我想像中摩西的神情,每回他以為自己就要成功,好比將雨傘變成一隻巨蟒時,法老的術士卻始終無情地勝他一籌。你也如同《英雄本色》(Braveheart)電影海報上的梅爾.吉勃遜(Mel Gibson)一樣,滿臉失望的神色。我將手放在你的背上說,抱歉,寶貝,我知道你餓壞了。你的思緒拉回現實,聲音沙啞地說,你才只吃了半塊吐司餅乾和一瓶阿姆斯特淡啤,而且是在二十三個鐘頭以前。你覺得自己連基本人權都被剝奪了。我說,哇,別哭。你說,該死!我才沒有哭!接著,你催下油門快速退出停車場,嘴裡似乎咕噥著「路邊那排商店」。我們又騎了二十分鐘左右,才在另一間正準備打烊的餐廳前面停下,你發現這個可怕的事實──店不會永遠開著──氣得把安全帽砸在碎石地上朝天揮拳!你大聲咆哮:「我快餓死了,餓到可以吃掉機車!我要吃薯條,就像我要呼吸空氣,我除了炸捲餅別無所求!」

 

 

我開始放空,以免更激怒你。我們又上了車,你大吼:「去鬧區的酒館!」我迅速戴上安全帽,沒想到匆忙之下竟然戴反了,活像被無頭騎士砍斷了頭似的。我瞬間眼前黑暗、呼吸困難,只能靠一個剛好落在鼻腔前的小孔勉強呼吸。我沒有調整安全帽,因為害怕會被甩下你的哈雷。我只能用力捏你,在機車的呼嘯聲中狂喊──我不能呼吸了──但你以為我只是想跟你同仇敵愾,回喊著別擔心,下一家店會有吃的了,不然我就砍死他們。

 

 

等到你減慢速度騎進停車場,我伸手調整安全帽以免自己失去意識。在我翹起拇指比出個勝利手勢時,你高喊:「上帝站在我這邊,店還開著!」我從安全帽內側發出悶悶的「嗷耶∼」你突然車身一斜,駛入一個車位,劇烈的顛簸害得我拇指都插到肩膀。然而,我實在太高興可以脫下安全帽重見光明了,以至於我一路歪歪扭扭,拐著腳朝餐廳跳過去。走進店裡時,店主人一臉關心瞧著我,他問:「Buenas noches,señorita1,今晚還好嗎?」他盯著我聳立的頭髮,被風吹到幾乎與身體垂直。我以西語回答,是的。你將我拉向桌子。接著,服務生出現,我們也點了餐。我開始在想是什麼東西黏在我的小腿上,就從桌上拿了根蠟燭往下照,發現褲襪已經黏住我的腿了,燙傷的傷口變得像健達出奇蛋一樣大。我說,寶貝,等我一下。便拖著一條腿到吧檯,但卻想不起來西班牙語的水泡怎麼說,我只勉強想到類似這樣的說法──先生,這條腿很燙,裡面有乳酪,是我男朋友的機車弄的,請幫我處理傷口,謝謝你,先生。他越聽越糊塗,我便把腿抬到凳子上指給他看,酒保立刻懂了,對我予以萬分同情。

 

 

幾分鐘後,我一瘸一拐走回來,一手拿著藥膏,另一手拿著冰敷袋壓住腿部。你現在終於腦袋清楚,我也發現自己原來餓了,但你已經吃光全部的薯條。店裡播著〈范杜拉公路〉(Ventura Highway)這首歌,震耳欲聾的音樂再加上小腿傷口,導致餐點送上來時,我有種頭重腳輕的感覺。你看著我的盤子,然後說,美女,你真會點餐。你瞥都不瞥你的晚餐一眼,卻來沾我的酪梨醬,我看一眼你的盤子,明明你前面擺的是差不多的套餐,而且也有酪梨醬。我整個人定住不動,看著你拿薯條沾我的酪梨醬說:「這也他媽的太好吃了吧!」你繼續吃我的食物,看都沒看我一眼,我氣到動彈不得,身邊圍繞著一團霧,彷彿走進了白蛇樂團(Whitesnake)的音樂錄影帶裡頭。我似乎突然飄離地面,從天花板上俯視自己拿根叉子,刺進你那隻又伸過來的手,準備挖走我最後一些些的酪梨醬;叉子叉進去,就這樣停在你手背的肉裡,就是大家說偏頭痛時要用力捏的那個部位,然後我把叉子移開,回到我的身體。我說不上來這算什麼感覺,不過我仍說得出我的名字,或許還能背得出《地獄蝙蝠》(Bat Out Of Hell)那張專輯封套上的介紹文字。

 

 

你和我都沒動,你盯著你的手看,輕聲說道:哇,我流血了。你往後靠,並微笑著,寶貝,你那條燙傷藥膏呢?我回答,大概是弄丟了,去吧檯那邊多拿點,順便幫我點些酪梨醬。你站起來時,手就沿著我的襯衫背後向下摸,你說我的腿應該要收藏在博物館裡頭。我笑了笑,當下卻沒有抬頭,因為我知道,如果抬起頭,我看見的會是一位前男友,而不是現任。所以我專心喝啤酒,用餐巾紙抹去叉子上你的最後一絲血跡。我伸手拿了你的莫德洛啤酒,心裡想著cerveza2這個詞彙唸起來多麼好聽。在一支浪漫的語言裡,一切聽來都美好多了,即使只是食物的名稱。我低頭看著我的腿,明白這會是今年留下的第二個疤。二十年後,它們將依然在那,就如那佈滿斑點細微至極的老鼠耳朵。說真的,你得要有張地圖才找得到。幾乎要走到今天這一刻,我才終於能有一絲懷疑,或許你是個好人,只是我不那麼瞭解你罷了。也或者,你就如同那藏在我傷疤之後的許許多多人,無論傷在我的身上,還是傷在我的心上。

 

1 ﹣ 西班牙語:晚安,小姐。

2 ﹣西班牙語:啤酒。

 


本文出自《致親愛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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