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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沃荷/最好的愛是不用想的愛

文/安迪.沃荷 

 

人們戀愛常常愛得太深,但愛情其實並不值得我們如此。當然,你如果因故覺得愛情值得,那麼你所投入的時間與力氣,要恰巧與另一人相當。換句話說,「你給了,我便給。」

 

人在愛情上總是遇到好多問題,每個人都在找自己的威尼托大道2,每個人都在找人來當自己那杯永不塌陷的舒芙蕾,所以我總覺得,學校從小學一年級就應該教「愛」的課程,還要有「美」、「愛」和「性」的課程,而且以「愛」為重點;我一直覺得除了要跟小朋友說明愛到底怎麼做,也要說明愛與性其實非常空虛。但這不可能,因為愛與性的背後是無限商機。

 

但是我又覺得,其實大家都被蒙在鼓裡也好,因為如果什麼事都看得清清楚楚,人接下來的日子,還有什麼事情可想呢?而人生如果不再有想像空間、無事可想,可是會發瘋的,尤其現在人們越活越久,搞得青春期以後,可以做愛的時間還有好多好多。

 

有關青春期,我記得的並不多,我大部分的青春期歲月,多半是臥病在床抱著查理.麥卡錫人偶而錯過了,正如我錯過《白雪公主》一樣。我第一次看《白雪公主》時已經四十五歲,當時是和羅曼.波蘭斯基(Roman Polanski)一起到林肯中心看的。說實話,這麼晚才看搞不好是件好事,因為我想不出哪個年紀去看可以更令人興奮。這讓我想到,也許我們不該老早就把性的機械原理與空虛無聊告訴小朋友,也許我們該等到所有人四十歲時,再眉飛色舞地揭露一切細節。想想看某一天,你和某個剛滿四十歲的朋友走在街上,突然間,你把一切有關蜜蜂小鳥的事3全釦i訴他,然後等到對方驚愕退去之後,再把細節娓娓道來—— 想想看,活到四十歲的當頭,他們的人生忽然之間,就如此這般多了全新意義!現代人壽命這麼長,嬰兒期應該也要跟著延長才對。

 

壽命一延長,既有的價值觀以及既有價值的實踐,自然也就跟著失調。以前人們十五歲的時候性啟蒙,等到三十五歲的時候就死了,想當然耳,他們比起八歲左右就開始接觸性愛,然後一路活到八十歲的現代人,問題一定少很多。畢竟同樣一個無聊概念玩這麼久,怎麼能不膩呢?

 

真的愛護孩子的家長們,希望苦悶與不滿只佔孩子一生中越少比例越好,最好是返回到讓他們越遲與人交往越好,如此他們對某些事的期盼之情就能維持得更持久。

 

性這件事,本來在螢幕上和書本裡,就比在床笫之間還要更令人興奮,所以就讓少男少女們盡量透過書本了解性吧!讓他們先是滿心期待,然後等到一切就要實現時,再把事實全都告訴他們—— 那最令人興奮的,你們都已經在螢幕上書本裡體驗過了,回不去啦。

 

幻想的愛勝過現實的愛,不做愛最令人興奮。而最令人把持不住的引力,就是明明相吸,卻永遠不得碰頭的兩極。

 

每一場「解放」運動都深得我心,因為任何神祕難解的事只要這麼一搞,也能變得容易理解,甚至還有些無聊,而且一件事情經過解放之後,無論是誰,再也不用因為自己沒有搭上列車,而覺得遭到排斥,比如許許多多想找另一半的單身男女,都曾經覺得單身的自己受到社會排斥,因為舊時婚姻的形象,實在是太過美好了。例如珍.懷特與羅勃特.楊4、尼克與諾拉.查爾斯5、以索與佛萊德.墨茲6,還有達格伍德和布朗蒂7,都是完美婚姻的範例。

 

婚姻這東西曾經看似多麼美好,搞得好像討不到老公或老婆的話,生活就根本過不下去一樣。在單身男女的眼中,婚姻真美,它的外衣與形式也好美,就連婚後的性生活好像也一定可以翻雲覆雨,水乳交融—— 然而,這一切卻又全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因為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知道真正的情況。整件事看上去,說實在根本就像一場已婚者的大陰謀,說好了不能讓其他人發現—— 其實婚姻和性愛並不總是花好月圓。如果這些人願意說實話,單身的人肯定不會有那麼大的結婚壓力。

 

事實上,結婚除了床上擁擠,早上醒來還得面對別人的口臭,可是這些事卻始終被當成機密小心保護,不讓局外人知道。

 

描寫愛情的歌多到不得了,但前幾天我在信箱裡收到了某個男的寄來的一首歌詞,讓我雀躍得不得了。那首歌詞的字裡行間,講的都是他怎麼樣對一切都漫不在乎,又如何對我一點也不在乎。他寫得非常好,確確實實表現出了真的什麼也不在乎的態度。

 

我實在看不出單身究竟哪裡不好,反而覺得單身非常好。對於「小我的愛」(personal love),人們總是看得好重,但我們大可不必如此。同樣地,大家也總是很看重「 生活」這件事。但事實上,一個人究竟應該怎麼樣生活,又該怎麼樣戀愛,都是東方智者根本就不會去思考的兩件事 。

 

我常想,愛情能否恆久不輟呢?兩個人結婚三十年之後,你正在為「你愛的人做早餐」,而當他進來看到時,他是否依然會怦然心動?我就假設是某個日常早晨好了。也許會吧,但我猜多少也是因為有現成的早餐可吃,不過這也挺好的。畢竟有人幫自己打理早餐也不錯啊。

 

人為愛情所付出的最大代價,就是找到愛情之後,身旁總得多跟一個人,一刻也不得清閒。一個人生活,無論如何都好太多了,愛情最大的缺點,當然就是那張擁擠的床。事實上,就連寵物也想和你爭奪臥房空間。

 

我相信長久的婚約,而且越長越好。

 

性與愛能湊在一塊,但當然有性而無愛也是可以的,或者有愛無性也行。可是如果性和愛都只跟一個人,那可就不好了。

 

人對地理空間的忠心,可以和人對人的忠心達到同樣程度。有時候 ,單單是一個地理空間,也能令人怦然心動,特別是那個地方如果要搭飛機才到得了的話。

 

我媽總是要我別為愛情操心,但同時也要我不能不婚。不過我向來都清楚得很,我這個人絕對不會結婚,因為我不想要小孩,我不想他們和我經歷一樣的問題,這樣的苦,任何人都不應得。

 

我心裡常常想著那種理應什麼問題都沒有的人—— 那種結婚、過日子以至老死,一切順遂的人。但我所認識的人裡頭,沒有這種人,所有人都有問題,就算只是家裡馬桶不通,也是有問題。

 

我理想中的另一半要很會賺錢,要能將大把鈔票都帶回家,然後名下還要有一家電視台。

 

我總是特別著迷老舊的戰爭電影裡,女孩透過電話和在海外打仗的丈夫代理成婚。她們總說:「親愛的,我懂!」而我總想,他們要是就這樣繼續下去,肯定會幸福美滿。不過我猜她們想著的是每個月寄來的錢。

 

我有一個電話情人,我們倆在電話上的關係已經持續六年,我住上城,她住下城。這樣的安排棒透了,每天早上我們可以像那些神仙伴侶一樣在電話上共進美好的早餐,但又不用忍受對方起床時的壞口氣。住上城的我,會在廚房裡幫自己先泡杯薄荷茶,再烤一塊七分焦的英式瑪芬,塗上橘子果醬;而在下城的她,則會在家等咖啡廳外送淡咖啡和塗蜂蜜奶油的烤圓麵包──大量的淡咖啡、蜂蜜、奶油還有籽核。每個晴朗的早上,我們總是把話筒枕在耳朵與肩膀之間,聊上好幾個鐘頭來消磨時間,而且隨時都可以暫時離開或掛掉電話。我們不用擔心小孩,只擔心電話線不夠長。我們倆早已達成默契──因為她十二年前就嫁給了一位「釘槍皇后」8,但自此之後或多或少,天天都在等著婚姻失效的那天,而若是有人問起她的婚姻,她只會說老公啊?給山崩壓死了!

 

當體內化學物質壞掉的時候,就是愛情的徵狀。由此可知,愛情不是空的,我們體內的化學物質總是在告訴我們些什麼。

 

年輕的時候,我試了又試,想更了解愛情,但因為學校沒教,只好在電影裡找線索,設法弄清楚到底什麼是愛情,又該拿它怎麼辦。在那個年代,從電影裡的確能學到某種特別的愛,但這種愛完全不可能有合理結果。比如前幾天晚上我在電視上看了約翰.蓋文(John Gavin)和蘇珊.海沃德(Susan Hayward)主演一九六一年版本的《芳華虛度》(Back Street),我看完相當吃驚,因為電影裡從頭到尾,男女主角每句台詞都在歌詠兩人共度的珍貴時光,好像那每分每秒的珍貴美好,都成了每分每秒究竟有多珍貴美好的自我見證。

 

不過我還是覺得電影更為豐富地呈現了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可以幫助那些不懂的人,了解自己該怎麼做,而又有哪些選項可以挑揀。

 

我早年的電影所要呈現的,就是人與人可以如何相遇,而當兩人湊在一塊兒之後,又能做些什麼事、說些什麼話。我的概念其實很簡單:就是要描寫兩個人相識的過程。而當觀眾看電影的時候,便能了解這一切其實很簡單,因而把事情看得更清澈。我早期的電影,描寫的都是人在互動過程中的行為和反應,好比是一部貨真價實的社會學「人際互動範例」;或者說是紀錄片──當你發現電影劇情能套用在自己身上時,電影就成了範例,不行的時候也沒關係,至少它還是紀錄片,可以拿來套用在別人身上,協助你釐清自己對他們的疑問 。

 

比如《澡盆女孩》(Tub Girls)裡的幾個女孩,因為都得在浴盆裡和別人一起沐浴, 所以學會了怎麼和他人共處一浴盆。電影拍攝時,女孩和陌生人相遇的地點,就是浴盆,等到澡洗完了,女主角就自己把浴盆拎在腋下,去找下一個共浴對象……我們用的那只浴盆是透明塑膠做的。

 

我從未特別想拍單純的性愛,假如我真的要拍,那麼我拍的會是一朵花如何開出另一朵花。最精彩的愛情故事,莫過於兩隻同籠愛鳥 。

 

最好的愛是不用想的愛。有些人做愛的時候可以放空腦袋,任性愛填滿大腦,但有些人卻放不空,做愛的時候心裡總想著:「這真的是我嗎?我真的在幹這檔事嗎?好奇怪啊,五分鐘之前明明沒在做。等一會兒也不會再繼續。我媽會怎麼想呢?這種事當初是誰想出來的?」比起第二種人,第一種人 ──也就是能任由大腦放空,全心想著性愛的人──幸運多了。第二種人只能想辦法自我放鬆、忘掉自我,而對我來說,放鬆遺忘的方法,就是幽默感 。

 

我從來只對好笑的人感興趣,人只要一不好笑,我就會覺得無聊。但如果你喜歡人好笑,那問題就來了—— 好笑並不性感。所以,在兩個人見真章的那一刻,我一點也不受吸引,完全提不起「性」致。

但我在床上的時候,寧可笑而不做,這種時候,蓋棉被純說笑就是最好的辦法。「我表現如何?」「不錯啊,剛剛很好笑。」「哇,你今晚真好笑。」

要是我真的在夜裡尋香,那大概就是付錢聽人講笑話。

 

性這東西,有時候並不褪色,我見過許多情侶,對彼此的欲望就多年不減。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因為喜歡對方、因為感染了對方的舉止和習慣、因為總是吃一樣的食物,所以確實會彼此相像。

 

每個人對愛的看法都不同,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就曾經說過:「當他拔出我嘴裡才射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愛我的。」

 

多年以來,比起愛,我更拙於處理嫉妒,總是經常被它打倒。我想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善妒的人—— 左手畫漂亮的畫,右手就嫉妒,左腳跳好的舞步,右腳就嫉妒,左半邊的嘴嘗到好東西,右半邊也嫉妒;點菜時如果別人想到更好的菜色,我一樣嫉妒;而明明同一幅場景,別人用柯達的傻瓜相機拍出迷濛的照片,我卻用拍立得拍出清晰影像,我更是嫉妒。基本上,我凡事只要搶不了第一,就會心生嫉妒。也因為如此,很多事情我根本一點也不想做,而之所以做,只是因為不想讓人專美於前。事實上,為了不讓人搶一步挖到寶,引得我心生妒恨,不管目標是東西還洶H,我都會先下手為強,這,就是我人生故事的其中一頁。我這輩子沒上過幾次電視,但每每在鏡頭前,我都會因為太過嫉妒主持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要攝影機一開始拍,我心中頓時只剩下一個念頭:「我也要自己開節目……我也要自己開節目。」

 

每次我只要覺得有人要愛上我了,我就會非常緊張。每次談戀愛,我總是緊張到把整間辦公室的五、六個人全都給帶上。先讓他們來接我,我們再一起去接她—— 愛我的話,連我辦公室的人也得一起愛。

 

每個人最後總是向錯的人道晚安。比如我辦公室裡的人陪我約會,而我為了表示感謝,其中一種方式就是回過頭來陪他們約會。他們其中有一兩個,特別喜歡找我作陪,因為這一兩個人和我有點像,約會的時候,希望什麼事也別發生。他們說,只要我在,就肯定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因為我這個人總是讓什麼事也發生不了。我不論到哪裡去,都看得出來誰因為我的出現而鬆一口氣,迫不及待要我停止一切。特別是當他們流落在義大利的話,更是如此,因為大家都知道,義大利人有多愛讓事情發生。而我,就是顯然的解藥。

 

人們戀愛的時候,眼睛應該閉上。閉上眼就好,不要看。

 

有些我認識的人,總是花很多時間在想勾引人的新手段。我以前覺得,只有不用工作的人才有時間想這種事,但我後來發現,大部分的人都在用別人的時間來想勾引人的新方法。許多坐辦公室的人,領著薪水,但成天都在白日夢裡找尋勾引人的新招數。

 

我信奉微光和幻鏡。首先,一個人本來就有權利獲得適合自己的燈光。此外,如果你像我先前建議的那樣,到了四十歲才開始接觸性愛,那麼你最好也信奉微光和幻鏡。

 

愛情能買,也能賣。我那眾多巨星中較年長的一位,以前每次被愛人掃地出門,總是哭哭啼啼,而我當時也總是告訴她:「別擔心,有一天你會聲名大噪,到時你愛上誰,就把他買下來。」沒想到我一語成真,現在的她,過得很開心。

 

率先走入現代,將男人視為玩物的女人,碧姬.芭杜(Brigitte Bardot)是其中一位,她將男人買來又丟棄,很深得我心。

 

城裡最時尚的女子正是夜晚的女孩9,她們身上的衣服最為入時。以前她們總是跟不上時代,穿著老派,但是現在最先把新款式穿上街的,就是她們。她們變聰明了,現在當夜晚女孩的,都是聰明女孩,同時也更無罣礙。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們肩上還是背著以前那種醜醜的單肩包。

 

性和懷舊的結合,想來是件有趣的事。有一次我在曼哈頓西區四十幾街、有著許多廉價酒吧的一帶走著,結果在櫥窗裡,看見好多八乘十大小的女郎照片。其中一家的玻璃展示窗,裡面的女郎都非常五○年代,可是照片本身卻一點也沒有老舊泛黃的感覺,所以我也搞不清楚究竟當時店裡的女孩,是特意打扮成像照片裡那樣復古,還是那些其實都是當年的老照片。而如今店裡的女孩,早都已經老成疲倦的嬉皮,而不是瑪米.凡.多倫(Mamie Van Doren)類型的五○年代美女。答案很難說,因為那間店很有可能就是主打讓客人緬懷五○年代曾經把過的女孩 。

 

現在的一切變化這麼快,我們就算心中對什麼事擁有某種美好幻想,等到我們準備好了,那完美的想像很可能也已經無法實現。比如說,多少男孩都曾經幻想過女生的美麗蕾絲胸罩和絲質內褲,但是朝朝暮暮了這麼久,這幅畫面在今時此地早就已經難以實現,除非女孩先跑了一趟附近的二手衣商店,可是沒有任何事情比到二手衣商店買衣服還要更糟糕了。

 

曾經,衣服能給我們許多美好幻想,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以前做衣服的人,用料好,成品佳,隨便一個普通人走進店裡買西裝、挑襯衫,只要看合不合身,也不用特別注意別的,就能買到一套樣式好看、細節周到、材料精良的好西裝。

 

可是工資上漲後,每分錢能買到的做工,越來越差,但反正沒人抱怨,廠商也就得寸進尺—— 直到今天都還在試探消費者的底線—— 看看要把大家逼到什麼程度,才會有人跳出來說:「這東西還能算是襯衫嗎?」今天尤其是中價位的成衣商,做出來的東西全是垃圾。除了針目稀疏,襯裡、捏褶10都沒了,接縫也沒有特別處理,而工法粗糙之外,用料也是不管穿幾次都一樣難看的合成布料(我認為,尼龍是唯一不錯的合成布料)。

 

真的不行,現在出門買衣服,要是不多小心留意,很可能就會買到垃圾,而且還是昂貴的垃圾。這也代表如果你今天看到一個人衣著得體,那麼他肯定在衣服和外貌上花了不少心思。但這可就殺風景了,因為這麼在意自己的外貌可不是件有魅力的事,而且這個道理不只適用於男性,也適用於女性—— 只是如果是女生的話,多少還有點討論空間,因為女生多花點心思打扮自己,還不會顯得那麼自戀,畢竟女孩子天生就比較漂亮。但如果換成了男人,就代表他處心積慮想讓自己更帥氣迷人,而這種行為, 一點也不帥。

 

所以,如果你今天在街上看見一個人,他的穿著打扮活生生就是你青少年時期的夢幻偶像,可別以為自己美夢成真,因為那個人,很可能只是碰巧和你有著一樣的美夢,只是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找尋,也不再試圖真正成為那個形象,而是要看起來像它,所以他索性到服飾店把你們都曾經著迷的那個形象買回家。所以說,別再執著了。

 

想想看,不然街上怎麼會到處都是詹姆士.狄恩(James Dean)?

 

楚門.柯波帝(Truman Capote)曾經告訴過我,有些性愛所彰顯的,全然是對過去的事物懷有一種再也回不去的感嘆,我想他說的對。而其他形式的性愛,或多或少也都有緬懷過往的成分,只是程度不同。我想我們可以大膽地說,大部分的性愛都具有對某種過往事物的緬懷。

有時候,性愛是緬懷,緬懷你曾經還想做愛的時候。

性愛本身即為對性愛的緬懷。

 

有些人覺得暴力性感,但我怎麼也無法理解。

 

「愛」這個字在我媽的「夢書」裡,總能報出明牌。我還小的時候,我媽喜歡玩樂透彩,我記得當時她有一本「夢書」,做了什麼夢就翻來查,書裡會先告訴你這個夢是好夢還是壞夢,然後再給你一個數字,而我媽就拿這些數字來下注。每次只要是「愛」的夢,報出來的都是好數字。

 

當你想成為某種東西的時候,就代表你愛它—— 如果你想要成為某顆石頭,你肯定愛它。我愛塑膠偶像。

 

笑容好看的人,往往讓我非常著迷。他們的笑容讓你不得不納悶,究竟是什麼讓他們笑得這麼好看。

 

人不化妝的時候,看起來最好親吻,所以瑪麗蓮的雙唇並不讓人想吻,但拍照倒是很上鏡。

 

《女人解放》(Women in Revolt)是我的一部電影,原本取名叫作《性》(Sex),但我已經忘記為什麼改掉了。電影裡有三個女主角,分別是三個男扮女裝的演員,凱蒂.達琳(Candy Darling)、賈姬.柯蒂斯(Jackie Curtis)還有荷莉.伍德勞恩11,分別飾演處於不同「解放」程度與階段的女人。

 

變裝皇后有著諸多意涵,而其中一個面向,在於當今變裝皇后所彰顯的形象,正是女性集體一度想望的樣子。事實上,今天有些人心中的女性理型也還是如此,而有部分女性也仍然希望自己可以成為變裝皇后般的女性。變裝皇后就好像是會走動的檔案資料,記載了各種電影女明星的理型。她們像是紀錄片一樣服務大眾,奉獻出自己原有的生活,好讓閃亮亮的另一個自我得以保存,供人閱覽(但不能太近)。

 

以前在醫院裡想住單人房,非得很有錢才有辦法,但現在只要你是變裝皇后就行了。只要是變裝皇后,院方就會把你與其他病人隔離,但也許現在這個病房已容納不下了。

 

對於一輩子想方設法,試圖變成完完全全的女人的男孩,我著迷得很,因為他們好辛苦,得花雙倍力氣來消除男性特質的蛛絲馬跡,再填入各種女性記號。我並不是說這麼做是對的,也不是在說這是個好主意。我自然也不是在說這非自敗自毀的行為,也不是在說這不忒是男人最荒謬的人生選擇。我想說的是,變裝是份很苦的差事。這點我們無從否認。要讓自己看起來和老天造你的樣貌完全相反,已經很難了,更何況你想成為的女性形象,打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幻象。你看那些電影明星,如果真的把她們放進尋常廚灶之中,她們便跟你我一樣都是平凡人,不是明星了。

 

但變裝皇后提醒我們,有些明星就是跟我們不一樣。有好一陣子,我們的電影找了很多變裝皇后來演,因為我們認識的那些生理女性,不管對什麼都壓根提不起興趣,倒是變裝皇后對什麼都興高采烈。不過這陣子以來,女孩們似乎重新打起了精神,所以我們最近又找了很多真的女孩來演。

 

在電影《女性解放》裡,賈姬.柯蒂斯即興說出的台詞,最最適切地道出了女人對性愛的幻滅。電影裡,扮女裝的賈姬飾演一名來自新澤西州貝永(Bayonne)市的處女教師,因故被迫以口舌慰解美國先生(Mr. America)—— 替他口交,結果在幾度噎住想吐,終於完事之後,可憐的賈姬也搞不清楚,自己現在這樣,究竟算是做過愛了沒—— 「成千上萬的女孩被男友拋棄而自殺, 難道為的就是這個……」賈姬所道出的,正是許多人發現原來性愛和所有事情一樣都是苦差事的時候,心中的那種困惑。

 

人有許多問題都來自不切實際的幻想。人如果不妄想,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眼前有什麼,拿什麼就得了。可是這麼一來,也就不會有所謂的浪漫與愛情,因為所謂浪漫與愛情,就是執意在錯的人身上實現那人身上根本找不到的幻想。我的一個朋友總是說:「女人愛我,往往不因為我是什麼樣的男人,而是因為我不是什麼樣的男人。」

 

和戀愛中的人聊天時,最容易說錯話,因為這些人對任何事都特別敏感。我記得有一次晚宴,我對一雙如膠似漆的情侶說:「你們可是我看過感情最好的兩個人了。」看這話沒什麼問題,接著我又多說了兩句,往我的晚間失言積分表上,再添一筆:「你們肯定就像童話故事裡的夢幻愛情那樣吧,我一看就知道你們從小就是兩小無猜!」我話才說完,兩人的臉登時垮了下來,馬上轉身離開,整個晚上都躲著我。後來我才知道他們倆為了在一起,拋棄了原有的家室。

 

所以在評論別人的愛情時,一定要小心。人一旦談起戀愛,評斷事物嚴重程度的比例尺也跟著失準,所以旁人很難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思考身邊朋友在愛情裡遇到的問題,是件很奇異的事,因為他們在愛情裡遇到的問題,和在人生裡遇到的問題差很大 。

 

我認識的一位變裝皇后就在等一個真正的男人來愛上他/她。

我總是遇見想找弱男子來駕馭的女強人。

 

我認識的人裡頭,沒有人沒有幻想。每個人一定都有幻想。

 

我一個當電影製作人的朋友說得有道理:「別看那些在床上感覺又僵又冷的人,他們親熱起來可不得了。」他說的沒錯,性冷感的人很敢玩,也真的這麼玩。

 

1.譯註:原文做 female impersonator,通常指變裝皇后,取其「女性的模仿者」之義,但其字面上也有「性別為女性的模仿者」之意,因此A才會問:「模仿什麼?」

2.譯註:Via Veneto,羅馬知名精品購物街。

3.譯註:美國俚語中借代性愛的用語。

4.編註:懷特(Jane Wyatt, 1910-2006)與楊(Robert Young, 1907-98)二人均為美國演員,於戲中飾演情侶。

5.編註:Nick and Nora Charles為美國小說《瘦子》(The Thin Man)中的虛構角色。一九三四年拍成電影,女主角的父親離婚後,另結新歡,但對方在偷走五萬塊後,與另一名男子逃跑,不久後父親也跟著失蹤,緊接著女子的屍體又被人發現,女主角不相信父親是殺人兇手,於是找來私家偵探,試圖解開謎題 。

6.編註:Ethel and Fred Mertz為美國喜劇《我愛露西》(I Love Lucy)中的虛構角色,戲中為一對愛開對方玩笑的夫妻。

7.編註:Dagwood and Blondie為美國漫畫家楊奇格(Chic Young, 1901-73)作品《白朗黛》(Blondie)中的一對夫妻。

8.編註:指當代藝術家瓊斯和羅森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 1925-2008)。二人早年都是櫥窗設計師,經常使用釘槍。參考:Pop Trickster Fool: Warhol Performs Naivete, by Kelly Cresap。

9.譯註:此指女性性工作者。

10.譯註:將布料的餘量部分摺疊縫妥,以增加服裝的立體感的成衣技巧,如襯衫收腰後於腰兩側的摺疊縫線。

11.譯註:荷莉.伍德勞恩(Holly Woodlawn , 1946-2015):跨性別者、波多黎各女演員、沃荷幫巨星。

 

本文出自《安迪如何穿上他的沃荷》大塊文化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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