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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絕望/我不想活了,可以不要救我嗎?

文/宋怡慧  圖/Shutterstock

 

 

同事對我說:「她是個麻煩的孩子,恭喜我安然脫身,擺脫她的糾纏。」

但我卻討厭起這樣的自己。

 

「我不想活了,可以不要救我嗎?」

「多救我一次,就是讓我再多痛一次,讓我又多死一次。」

「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我在病房外聽到你的嘶吼聲,一聲聲扯痛我的意志。難過之餘,我卻膽怯地連走進去看你的勇氣都沒有。

 

師生間的忘年之交

 

我從來沒教過你。那次,在長廊擦肩而過的緣分,你回頭拍了拍我的肩,問了:「你是誰?」

一次師生偶然的相遇,彷彿心有靈犀似的,我們性情互補。

我安靜,你熱情。我初出茅廬,是個新手老師,你是老新莊人,什麼都熟悉。校園對於我是陌生的,你卻是熟門熟路的。

從此,你天天給我寫紙條,每天在我的桌上貼著問暖的便利貼,還有按照星期、節日,為我準備各式各樣的好物。

我們像極了忘年之交的朋友,身為菜鳥教師的我,被困在教學的迷惘中,跌坐在人際關係的挫折中,你倒像成熟的大姊姊,總是邏輯清楚地分析事理,要我學著厚黑一些。人生不是無塵室,不要這樣幼稚的把身邊的人都當成好人。

我知道,你有情緒的問題。我知道,你參加陣頭。我知道,你有複雜的人際關係。但是,你刻意在我面前隱藏了這些不見光的自己,你帶給我的都是燦爛的模樣,純真乾淨的自己。

你陽光到讓我忘記:你只是個孩子,或許需要我這個大人的幫忙,因為我是你的老師。

我自顧自地和你談著《西洋神話故事》,每一個故事都充滿對世界初始的想像,每一個眾神都是尋找美麗、智慧、繆思、愛情的化身,在愛琴海浪漫的波濤、奧林帕斯山上的綠波。你靜靜地聽著,陪著我從文字中尋訪到祂們翩然而至的足跡。

你特別喜歡潘朵拉的盒子、伊底帕斯情結、普羅米修斯的懲罰這些故事。你說,原來希臘的天空充滿著祝福,羅馬神話裡面有著權力的血腥味。你讀懂了我的文學,你也明白我的文人脾性。你讓我初任教師的生活,有了相挺的意氣,世界燦燦亮亮起來。

那年,我很年輕,年輕到我都不知道如何當老師,也無法處理全然熱情拂身的感動。

 

 

斥責與決裂

有一天,同事氣呼呼地叫我到辦公室外,以警告的語氣對我說,我們走得太近。女孩對我的偶像崇拜,並不是健康的行為。她會因為某位學生對我的態度不佳,跑去恐嚇他人,她會因為同事對我口氣不好,跑去破壞同事的腳踏車。

突來的烏雲罩頂,我不懂 女孩這些奇怪的行徑,到底是為什麼。

這些事不只讓我很驚愕,也讓我反感。

我開始疏離你,也不喜歡你對我的方式。

我開始變得冷漠,開始制止你再給我買禮物,不要你花時間寫紙條給我。我要你把時間放在讀書,放在自己生活的經營。我是老師,你是學生。

你是善良的,總是笑而不答,從不忤逆我,也不反抗我的說法。

但,你還是一直做著自己想為我做的。你認為值得,甚至是喜歡的事。

那天,我把你叫來,大聲地斥責你,也說出傷害你的話:告訴你,再這樣不理性的處理事情,我會與你永遠劃清界線,就像陌生人。

我不知道,當年的我為什麼會這樣狠心,如此幼稚?為什麼在世道的壓力下,會這樣說話,這樣強硬的處理我們的關係?每次想起這些事,我都忍不住自責與傷心。

同事的耳提面命,讓我開始害怕你的接近。我刻意保持彼此的距離,甚至裝出一副老師的古板臉孔,冷漠你的關心,看淡你的付出。我真的能感覺到,你真的很傷心。

但是,年輕的我,不知道如何自處,也不知道要怎樣好好地對待你。

後來,你把對我的好,轉移到另一個朋友的身上,刻意冷落我,眼神也不再與我相遇。

我說不出那種被掏空、遺棄的感覺,卻也無力再挽回什麼。

或許,那是當年我唯一能做的最好選擇。在內心深處,總希望你能好好地,也常常為你祝福著,感激你曾經在我生命中給過我莫大的溫暖。

 

令人驚駭的割腕消息

直到那次,同事悻悻然地說,「○○用超級小刀在廁所割腕了,送醫院了……幸好,你聽了我的勸,遠離了這樣可怕的風暴。她是個麻煩的孩子,恭喜你安然脫身,擺脫她的糾纏。」

她的這些話,讓我好討厭自己,討厭自己的世故,討厭自己的不善良。她就是一個孤獨的靈魂,渴望有人愛她而已,我為什麼也陷入世俗眼光與枷鎖的羈絆,變得那麼無情與可怕?

我的腳步開始混亂,試圖把耳中聽到的名字和你的身影拼湊在一起,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

只是,這好像是一個詛咒的開始,而不是結束。

那日,你回學校了,但身子變單薄了,臉色更顯蒼白。

你不再說話了,看著我的表情木然,眼神空洞。

過往我熟悉的那個陽光少女,跑到哪裡去了?

我忍不住衝向你,你卻刻意轉身背對我。

「為什麼要這樣……」我邊說邊哭著。

「已經不關你的事,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收回你的關心,我不需要。」

「○○,老師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

「和你沒有關係,你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不是為了你……」

我聽得出你話中的決絕與孤單。

 

我泣不成聲,你卻說「沒事」

我想好好地為你寫封長信,我想好好為你祝禱,我想好好向你說聲對不起,我想和你一起散步、說話。

「○○,為什麼要這樣,你不要嚇我……」我幾乎泣不成聲。

我的哭聲讓你轉向我:「沒事啦!只是嚇嚇你們而已。我真的沒事。」

一如我們初識相見的情景,你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要我放心。

你說沒事是對我犯錯的寬容,你說沒事是與我們的過去告別,因為你不再相信我的心可以承載你的祕密和心事。

我知道,自己失去你對我的信任。

同事說,你上課幾乎都在趴睡;同事說,你開始厭食;同事說,你有重度憂鬱症。

同事說,你進醫院了,吞了不少的安眠藥。

我開始豎起耳朵,聽著同事說著所有與你相關的故事,感覺到你在我的生活忽遠忽近,仍是我生命牽牽繫繫的知己……

那天,同事開始議論,你的厭世,你的自殘,是因為複雜的交友關係,讓自己陷入情緒的風暴。

我忍不住向導師打聽你住院的地址,下班後,我搭著計程車出發了。

我不斷反覆練習,和你見面的第一句話。不斷抓著要送給你的紙袋,拚命地檢查要送給你的禮物,是否帶妥。

只可惜,遠遠地在病房門外,我聽到你淒厲的哭喊聲,還有你和世界告別的宣示,我的腳步幾乎無法再跨越。

我蹲在牆壁旁,幾乎泣不成聲。

我把所有的東西,原封不動地帶回家。

那天晚上,我無法進食,似乎也陷入憂傷的谷壑,想起了被神祇處罰的薛西弗斯:「眾神叫他不停地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由於它本身的重量,巨石又從山上滾下來。祂們認為,沒有更可怕的處罰,比得過從事徒勞無功和毫無希望的工作。」

我的心被禁錮了,像被詛咒的薛西弗斯,我開始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

 

緊緊抱著她哭

直到那一天,你還給我,我放在你那裡的《西洋神話故事》。

「老師,不要再擔心我了。我正在吃藥,控制憂鬱症。」

「那天,我好像有看見你到醫院來看我,有嗎?」

「還有,要好好保重自己。你可是我最喜歡的人,曾經。」

你把曾經說得好縹緲、好輕鬆。你的笑容很淡然,有種撫慰我的溫柔。

「如果可以,收下那天我替你選的禮物吧!我鎖在抽屜裡,從那天回來就沒再動過。那是屬於你的,我最初,也是最美麗的祝福。謝謝你原諒我用這樣不成熟的方式成為你的老師,我好抱歉,好抱歉。一如榮格說的,對於普通人來說,一生最重要的功課就是學會接受自己。你可以答應我嗎?不要再壓抑自己的情緒了,不要再隱藏自己的哀傷。如果可以,我們都好好地大哭一場吧!」

那天,是我第一次緊緊抱著她,抱著她哭,給她自己此生最大的祝福與祈願。我要她好好地活著,無憂地活著。我願意用自己一生的好運去交換,許她一個健康的人生,她的人生還很漫長,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你與我告別時說:「人生真像一場夢境,有時候分不清何時為真,何時為假。」

當年,我還沒有走進閱讀的世界,無法用閱讀救贖她與自己,帶著遺憾離開了她的生活。

一如電影《擺渡人》的台詞:「十年太長,什麼都有可能會變。一輩子太短,一件事也可能做不完。回憶永遠站在背後,你無法拋棄,只能擁抱。」現在的我,轉向閱讀的世界,帶著她美好的身影,與更多蒼涼的靈魂相遇,彷彿也在閱讀中彼此和解,彼此擁抱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

 

閱讀,療癒了我們(五)

《夢的解析》佛洛伊德著

‧這個世界沒有偶然,只有必然,夢境也是如此。

‧夢是一個人與自己內心的真實對話,是向自己學習的過程,是另一次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人生。

‧未被表達的情緒永遠都不會消失。它們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會以更醜惡的方式爆發出來。

 

 榮格

‧孤獨並不是來自身邊無人。感到孤獨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一個人無法與他人交流對其最要緊的感受。

‧你連想改變別人的念頭都不要有。要學習太陽一樣,只是發出光和熱,每個人接收陽光的反應有所不同,有人覺得刺眼,有人覺得溫暖,有人甚至躲開陽光。種子破土發芽前沒有任何的跡象,是因為沒到那個時間點。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拯救者。

 

本文出自《療癒26顆破碎的心》寶瓶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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