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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牙套，是我目前人生花過最值得的大筆開銷。
本來不解，為何這麼多人喜歡留下整牙紀錄，後來我懂了。每一次回診，牙醫換橡皮筋、鐵絲拉得更緊，就好像錯落的牙又整齊了一分。每隔兩三週，總會看見牙一點一滴變得整齊。
我終於明白整牙最迷人的地方在於，戴牙套的痛不會背叛你。
能忍痛，能忍著吃咖哩之類深色食物後得迅速清潔的不便，幾乎能保證換來一口整齊美牙。
想來是人生不能憑努力達成的事太多了，例如戀愛，例如減肥，才讓這類立竿見影的事情顯得令人愉悅。
畢竟愛情，最容易讓人付出所有卻只能一無所有。
世界上最難的不是努力，而是努力也不一定有結果。
於是年少時覺得愛情很難，找到真愛很難，兩人之間的愛公平不公平很難，停止愛一個人更難。那時談戀愛是把整副心神都給拋出去了，豁出去似的去愛，去要，去想。每一分一秒總是那麼用力，用力到時常一事無成，即使到了最後，即使用盡全力也狠不下心分手。
後來我才知道，找到真愛並不難，難的過著真實的日子，卻沒有忘記了愛。
什麼是真實的日子？房租之外，水電瓦斯帳單一起來，這個月又要減少外食開銷；臉書ig上每個人都在美不勝收的地方卡打喝咖啡，你們兩個在家乾瞪眼，洗衣機轟隆隆，四十分鐘後曬衣服；或者是下週要幫他媽媽慶生，只能推掉跟姊妹淘的約會，心有不甘又不能被看出來……。
真實的生活，就是在超遠距鏡頭下幾乎一成不變的日子。最難熬的不是苦難，而是枯燥。要在這種枯燥的姑且稱之為「平凡幸福」的生活裡繼續愛，而不翻對方白眼或者心裏浮上幾句惡毒murmur，比「找到真愛」要難太多太多了。
友人A過去號稱無牌兩性專家，十分會傾聽戀愛煩惱。曾經有學妹被劈腿晚上睡不著幾度有短見，都是靠著透過電話與A喇賽度過漫漫長夜，喇著喇著，失戀痛楚也慢慢稀釋了。
學妹如今已結婚，臉書成天曬娃，分享育兒心得。但她說，那段老是想死的日子，現在想來還滿幸福的。現在為了孩子，睡眠變得斷斷續續，哪還有美國時間睡不著。
友人A也說，如果現在她再接到睡不著想去死的電話，肯定回一句：「明天不用上班嗎？被炒了妳會更想死。」
可能生活真的太難了，難到將人都磨成了很平庸的樣子。平庸的人，互相平庸的愛著，看起來不難，其實最難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