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飛
(圖／Shutterstock)
「朋友有兩種功能，一種諒解與陪伴，一種是直言不諱。在我們有難時，不離不棄一直在身邊陪伴；在我們犯錯時， 毫無顧忌地坦率指出該改進的地方。」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是，不過好成果不是用好朋友的交情換來的。」
語畢，聖杰唰地從椅子起身，順手拿了帳單，轉身離開。留下益元一臉錯愕的表情呆坐在那裡，望著聖杰走到櫃臺結帳，然後拉開咖啡店門，頭也不回的離去。益元與聖杰是從國小就認識的老交情，益元沒想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會變得如此尷尬，他回想起當年兩人在國小時期相識的往事。
那天早上，一如往常，第三堂課下課鐘一響，學生們從教室蜂湧而出，益元和同學直衝福利社，目標是搶牛奶和包子當午餐，他們在一陣混亂與推擠當中順利達陣，滿心歡喜地步出福利社，在走廊遇到剛轉學來班上不久的聖杰，他與另外兩個學生似乎發生了爭執，益元心生好奇，發現原因是為了燒肉粽。
肉粽也是福利社的人氣商品，通常是一上架就會搶購一空。
攔下聖杰的是學校出名的小惡霸，原來是搶不到肉粽，發現聖杰有買到，就要求他把肉粽讓出來。益元天性熱心，為人義氣，愛交朋友，再加上名字的緣故，經常被同學與朋友笑稱是「林議員」。
「他一個人就買了四顆肉粽，讓兩顆給我們有什麼關係？」其中一個小惡霸用挑釁的語氣說。
「我買幾顆肉粽又跟你們有什麼關係？」聖杰一點也沒有示弱的意思。
「我看你是欠人修理！」小惡霸伸手作勢要抓聖杰衣領。
「同學！同學！你們先別動手！」益元趕緊先擋下小惡霸。
「怎樣？你也想一起被修理哦？」另一個小惡霸問。
「不是啦，先別動氣，我只是想幫忙協調一下，讓大家都滿意嘛。」益元笑著說。益元轉頭向聖杰詢問：「欸，你買了四顆肉粽是幫別人多買嗎？」
「沒有，這些都我自己要吃，不行嗎？」聖杰回。
「你最好可以吃得下四顆粽子，你現在馬上給我全部吞下去，不然我揍死你！」小惡霸忍不住又叫囂。
益元緩頰對聖杰說：「不然這樣啦，我還有肉粽放在教室，等等回去拿給你，你手上的先讓兩顆給他們？」
「不行，我只能讓一顆。」聖杰還是一臉不願。
「好。」益元轉頭向另兩人說：「他讓一顆肉粽，我讓一個包子給你們，怎麼樣？兩種都是不容易搶到的哦！大家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混混同學兩人簡短交換意見後，其中一人笑著說「好！成交！」，速速給錢拿了東西就轉頭開心的離開。
「欸，你一餐可以吃四顆肉粽也太強了吧？」在一起走回教室的路上，益元隨口問聖杰。
「沒那麼厲害啦，我是要留兩顆粽子當晚餐，媽媽如果要加班的話，我就要自己準備晚餐。」聖杰回。益元聽了點點頭。
「你比較厲害，包子和肉粽都有搶到。」聖杰接著說。
「我根本沒有肉粽啦！哈哈哈…」益元搔著頭，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只是我如果不這麼說，你不會願意把肉粽讓給他們了。」
「可惡，原來如此！」聖杰雖然受騙，不過，很清楚益元是好意，所以並沒有真的生氣。
「你晚上來我家吃飯吧！你媽以後加班時，你都來我家吃飯啦。」
那天益元真的帶聖杰回家吃飯，他們那晚吃著奶奶準備的晚餐，覺得有朋友一起吃的晚餐特別美味。
之後兩個人的感情越來越好，或許是因為他們兩人都是單親家庭，兩人可以明白對方的脆弱與自卑，能夠理解彼此的逞強與自我保護，於是兩人共同經歷了每一段歡樂、混亂、愚蠢與傷心的成長時期。
─ 成長往往來自於不幸與不堪之後，然後懂得面對孤獨，學會隱藏脆弱，明白人情世故。摔下去時是打擊，爬上來後是成長。
因為朋友的引薦，聖杰進入國內知名的大型企業任職，他的邏輯清楚、條理分明，應變能力又快，再加上謹守分際、不搶功的個性，不出幾年成為公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部門主管。
幾年前，老闆突然將聖杰調任新部門，調任後的首要任務就是負責該部門的新產品上市計劃，那次要發表的產品受到市場大量關注，因此，上市的成績好壞攸關聖杰在公司內的評價與前途。
得知聖杰出任要職，益元立刻邀老友聚餐慶祝，在聚餐時他得知聖杰的處境與壓力後，愛喬事情的個性又犯了，益元用力拍胸脯到讓人擔心他會內傷的說：「包在我身上！一定會幫你達成任務的。」益元交友廣闊這時起了作用，幫了老友大忙，他平時參加幾個社團與讀書會沒有白去，因為這些聚會讓他認識了幾位通路商的老闆及採購主管，請他們幫忙多進一點聖杰負責的新品。新上市的產品本身就有不錯的賣點，還有益元的順水推舟，甫一推出就熱賣。聖杰也因為這次的成功理所當然地被老闆與高階主管們視為可用之才。
好友在公司內當紅，益元自然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借勢麻煩好友引薦，讓他家的印刷廠可以成為聖杰公司的供應商。像聖杰任職的這種大型企業，想要成為他們的簽約供應商並不容易，需要經過層層考核與認證之後才有承接案子的資格，有了聖杰這個大紅人的推薦，確實讓益元的印刷廠在考核過程受人關照、不被刁難，順利成為了該企業的簽約供應商，這對於益元的印刷廠業績帶來突飛猛進的成長，好友在事業表現傑出，他跟著享受到雞犬升天的紅利。
聖杰個性務實，處事小心嚴謹，即使戰功不斷，還是謹守分寸，對旁人友善卻總是與人保持著距離，幾年之後終於成為副總經理，掌管三個大型事業體。
在慶祝聖杰榮升的那天聚會，益元表現得比聖杰還要激動、還要感動，被聖杰嘲笑怎麼感覺不是自己升官，反而比較像是益元升官。
─ 我們需要的朋友很簡單，順遂時替你開心，低潮時陪你度過，可是認識這樣的人比想像中困難。
近年來，市場情勢丕變，導致各家商品銷售量成長趨緩，為了因應快速變化的市場與消費形態，聖杰決心推動全新的通路陳列方式，同時不增加過多成本。他請各部門著手設計開發紙製的各種型式商品陳列架，依不同商品、不同通路環境製造最適合的紙製陳列架。
聽到聖杰的決策，益元心想沒有白挺這個哥兒們，雖然聖杰沒有明說，但八九不離十，一定是為了讓他有大生意可做，才會推動這麼大規模的案子，實在是太夠義氣了。雖然自知自家的工廠在技術門檻上還有許多需要克服的地方，可是，他不能浪費這次機會，也不能讓哥兒們白費苦心。
「兄弟，我想接紙展架的案子，可以幫我在公司裡說說話嗎？」
「沒問題！只要你能做出符合公司需求的產品，我會請負責採購的同事參考採用的。」聖杰輕拍益元的肩說。
「先在這裡謝謝好兄弟，我一定會好好做，不會讓你丟臉的！」
紙展架並不是完全嶄新的創意，市面上已經有廠商在生產，除了益元之外，還有幾間具有競爭資格的印刷廠準備一爭長短。然而，無論在規模或技術上，益元的印刷廠與這些對手相比都處於下風，他唯一的優勢就是自己和副總是好友了，他自認為這是決定性的優勢。
靠著與聖杰的關係以及擅長交際的個性，益元順利接到幾項商品的紙展架製作案，然而，這才是一連串挑戰的開始。雖然益元向人家拍胸脯保證沒問題，即使紙展架並非新產品，可是他們家的印刷廠並沒有設計製造的實際經驗，完全是新手等級。
可惜的是，益元接單前信誓旦旦，接到單後卻做得差三錯四。他是不錯的業務與公關人才，可絕不會是良好的技術人才，做事三分鐘熱度、馬虎草率。他製作出來的成品只能稱得上堪用，還有許多改善的空間，不過，幾個窗口礙於益元與聖杰的關係，再加上時間壓力，只好遷就通融先行採用。
但，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放行，有一個部門的採購要求益元重新打樣好幾次，還是達不到他們期望的水準，益元自認製作的品質還不錯，其他部門都可以接受，為何就是這個部門不可以，因此覺得是這個窗口要求太高、故意刁難他，於是決定向聖杰抱怨，請他出面幫忙協調。
「益元，我們是老朋友了。」聖杰打完招呼，還沒坐下就先開口了。
「廢話。」益元笑著說。
「所以我很了解你。不過，我覺得你還不夠了解我。」聖杰坐定，將雙手放在桌上互握，直視著益元。
「怎麼說？」益元對於好友到底想說什麼感到好奇。
「我知道你想跟我說什麼，但，我今天來是要提醒你的。我們是好朋友，這是毫無疑問的，可一旦在事業上有合作，你就不要期望我們的交情可以給你任何依賴。」
益元一臉詫異，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聖杰看他沒搭話又接著說。
「從小到大，你照顧我很多，我絕對明白。但，我希望你要知道，這次案子的成敗，將影響公司的發展，不能有任何閃失。我也希望你藉由這次的合作，重新調整過去做事的方法，將你們工廠的技術與品質一併提升，而不是單靠我們兩人的交情。只要你能做出符合公司需求的產品，我一定會挺你。同樣的，如果做不到，就算是你，我也不會通融，不是什麼事都能用喬的，懂嗎？」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益元恍然大悟，但聖杰的這番話還是讓他心裡有點受傷。
「是，不過好成果不會是用好朋友的交情換來的。」說完，聖杰便起身離開。
─ 因為有所期望，才會有失望。即使是朋友也沒有權力要求你，但是你該思考現在的狀態，是否對得起自己。
有交情、有關係當然可能讓很多事情順利發展、更容易達到想要的目的，可是千萬不能自以為與某人有交情或與內部牽上關係就掉以輕心，一旦進入專業領域與工作執行時，千萬別指望它對自己有幫助。每個人都需要對自己的工作負責，要對老闆或顧客交出亮眼的成績， 如果你會影響到對方的工作，或者他的工作表現與你有關，人家自然不願意看到你有不好的表現，再鐵的交情也不會對你客氣，該警告的、該指責的，肯定不會少。
請記得，交情與關係，當然是職場上的潤滑劑，不過自身的態度與實力才是職涯發展的推進器。
本文出自《別在走遠後才想起說再見》悅知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