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併桌的路人

文/艾莉
不是沒有想過跟任何一個舊情人重逢這樣的機緣,總是好奇會是什麼樣的時間、地點,也好奇自己當下會是什麼樣的心情,更好奇他已經變成什麼模樣。

想過很多種可能。

可能會是在熙熙攘攘的東區轉角,輕輕一個甩髮的姿態順勢帶過去的眼神正好接住了他的。
可能會是在等公車的路邊,他剛好停下來開了車窗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可能會是擁擠的捷運裡,他慌慌張張跑進車廂而妳好整以暇。
可能會是妳走出旋轉門時,他正好推著另一邊要進來同一棟辦公大樓。

妳最希望是在百貨公司上下扶梯兩頭緩緩錯身,兩人四目交接的秒數不長不短剛好可以做完「微微點頭打個招呼然後又迅速退場」的完美流程。

妳在心裡演練了不下千百次,每個場景、每個時機妳都準備好了,挺直了腰桿要演出完美的成熟女子與展現自己的從容不迫。

要讓他後悔,要讓他知道妳的人生少了他簡直好到筆墨難以形容的完美境界。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在這個小吃店遇見了。

忙了一天的妳累慘了,點開手機APP發現公車在五分鐘內會到站,妳皺了一天眉頭終於舒展開來,妳心想老天爺總算在這天給了一個還算完美的句點,因為妳實在累到不想再去走15分鐘的路程回家,妳當下決定捨棄捷運奔向公車的懷抱。一下了樓出了電梯,踏上柏油路走到分隔島上的公車站,短短的時間妳已經窩在公車座椅裡了。

妳放空的看著街景突然聽見自己肚子咕嚕咕嚕叫的聲音,妳伸展了一下肩頸跟踩高跟鞋踩到酸痛的腳趾、小腿,然後閉目眼神。妳要趁這十五分鐘的車程休息一下提前一站下公車去餵飽自己。

也不過就是一個這麼微小的決定「提前一站下車」,就讓妳跟分手的舊情人重逢了。

重逢的場景跟妳模擬的所有狀況都不一樣,居然發生在一個很家居的小吃店,因為是家人氣小店、因為全店都坐滿了,當老闆招呼妳坐下時併桌的客人居然剛好就是他。

剛開始妳還沒反應過來有點認不出他,也才剛坐下的他正在研究菜單。一抬頭他驚訝的看著妳並且叫出了妳的名字。

「好久不見,這麼巧~妳常來嗎?住附近?」他以一連串的問號打破你們之間的尷尬,妳搖了搖頭連聲說沒有,淺淺笑著掩飾著驚訝,哇賽~他看起來真老,分手幾年了呢?妳腦子拼命轉著想不出答案就連分手的原因妳也忘了。

他點了自己想吃的麵跟好幾道小菜。

「想吃什麼麵?我點了一些小菜就一起用吧~我記得應該都是妳喜歡吃的。」他居然還記得自己喜歡吃什麼?妳不敢置信。

「我還記得妳愛吃蒜頭,這麼坦率的女人還真少見~」他說完哈哈大笑了起來,妳突然覺得他眼角的魚尾紋閃耀著不可思議的性感魅力。

是因為對方還記得自己這麼多瑣碎小事的感動吧~妳忘記了一天的疲累開心的跟他聊了起來。

「妳看起來過得很好~」他意味深長的看著妳說。「越來越有女人味、越來越美了~」妳很慶幸今天的天氣夠冷自己臉上的紅暈沒有瞬間散開來。

「女人還是要有自己的一片天呀~哪像我家那個黃臉婆,我都不知道要愛她什麼了….」

男人說出口的最後那句話讓妳想起了所有事情,妳記起自己曾經也被他用這樣的口氣嫌棄過。

「我真的不知道要愛妳什麼了,妳可以給我一點愛妳的理由嗎?」他曾經這樣理直氣壯的指責過妳,而當時的妳就是那個應他要求每天乖乖待在家等他回來的小女人。他要妳少跟朋友聯絡因為朋友會帶壞妳,他要妳找個輕鬆不必負什麼責任的工作反正有他養妳,他要妳的世界裡只有他一個人,當妳真的照他所有的要求一一做到了之後,他卻又嫌棄妳的世界太無趣了讓他想逃。

遺忘壞事真是個奢侈的習慣,妳很慶幸自己天生擁有這樣的好習慣。

離開了小吃店走到飄著綿綿細雨的街上,還有三分鐘不到的距離妳就可以回到溫暖的小窩,停在六線道的十字路口妳把玩著手機,FB跳出了剛剛送來的交友邀請通知還附上了訊息。

「我知道好幾家不錯的餐廳,改天再讓我請吃飯吧~能跟妳這樣的美女吃飯可以讓我熱力十足抵抗不管幾度的寒流。」

妳毫不遲疑的刪去了邀請跟訊息,心想:「以後,還是別隨便跟人併桌了吧~只可惜那家小吃店也不能再去了。」

愛一個人的理由可以有很多種,並行存在相互並不矛盾。可以是因為本來她之所以為她的理由,理由也可以是因為她甘心情願為了你而改變。請永遠記得並且尊重她當初吸引你讓你不顧一切愛上她的理由,別在當她應你的要求調整改變自己之後卻忘記了要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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