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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崖上的花

文/密絲飄

《麵包樹上的女人》在台灣第一次出版那一年,我在念國中,那是一間女校。

我的好朋友暗戀地理老師,但這沒什麼了不起,在女校裡,每個男老師都有女同學暗戀。我是地理小老師,我找她陪我去拿考卷、找她陪我去搬又重又沾滿灰塵的世界地圖,她從來不會拒絕,我曾不只一次的想,幸好,她暗戀的是地理老師而不是別人。

可是三天兩夜的畢業旅行,她倚在飯店的陽台上哭了,因為見不到地理老師。

「只不過是暗戀!」我駭叫。「妳甚至沒在學校以外的地方見過他!」
「妳沒愛過。」她悠悠地看著我。「妳不明白苦苦思念一個人的感覺。」

我不信,我以為我明白苦苦思念一個人的感覺,畢竟我也有暗戀的人。

我暗戀著一個國小男同學,小學畢業後我只在路上巧遇過他兩次,我經常繞路到他家附近,期待能再遇見他,他的鄰居養了隻凶惡的大狗,雖然用鐵鍊拴著,但每回都對我大聲吠叫,甚至人立起來,振得鐵鍊鏗鏘作響,冒著性命的危險只為了守候一個不一定見得著的人,我以為我真的明白思念是什麼。

可是,原來我甚麼也不明白。
不明白她,甚至也不明白自己。
原來當女人想戀愛時,是不需要對手的。

就像那種充滿戲劇張力的現代舞,女舞者只需要對著一顆道具樹,就能做出各種喜怒哀樂、撕心裂肺的表演,樹不動,她搥打、她嘶喊,樹因風搖晃,她羞怯、她迴旋,樹葉飄落,她尖叫、她落淚……看戲的我們不懂,我們駭笑,我們心想「她瘋了嗎,只不過是一顆樹」,可是當我們深陷愛裡,旁人看著我們尖叫吶喊痛苦,那句OS不也相差彷彿,只不過代換了名詞,變成「瘋了嗎?那只不過是一個男人」。

當然男人不是樹,最大的差別是,樹不會跟妳做愛,但男人會。
可除此之外,相差彷彿。

有時我們猜男人說謊,沒有證據,率先生氣,
有時我們猜男人變了,未經證實,率先哭泣,
我們對男人提出很多問題,但並不相信他的回答,因為我們心中早有預設答案,
我們對男人觀察入微,但又並不全然相信眼睛看到的,卻篤信背後另有意涵。
我們很敏感、我們很在乎、我們也很歇斯底里,相較之下,男人總冷靜的讓人忌妒和痛恨。

可誰叫我們是女人。
我們都是書裡的程韻、或迪之、或光蕙、甚至是小綿。
戀愛中的女人都會發光,那是燃燒自己所散發的光芒,
不是痛極、就是無感,沒有中間路線。

這是一本會讓你想起初戀、或讓你想起曾經最愛的那個男人的小說。
你還以為你早就忘了,可原來那些椎心刺骨的疼痛,你都還記得。
有些戀愛像危崖上的花,越發絕望越燦爛,
摘得下最好,摘不到也罷,最起碼,當時你那不顧一切的勇氣,比什麼都璀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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