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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與懷念,都痛

文/天生凡骨

很奇怪,我常常夢見同樣主題的夢。比方說,有關大學畢業這一件事。在夢中,有時候到了大四下,才發現有被當的學分沒補,要從國中念起。或者拿到畢業證書,證書上面沒蓋章。總之,夢境千奇百怪,結果都是沒畢業,在夢中驚慌失措。大概是因為我大學時代太混了,那張畢業證書拿得有些心虛。

我也常夢見你。與其說夢見,不如說你和畢業證書一樣遙不可及。在夢中,我每每想打電話給你,卻忘了你的電話號碼。有時候,約好見面,我在曠野中等啊等,你就是沒出現。我們總是陰錯陽差地錯過。那些記得的,不記得的,和你相關的夢,都是失落。

夢醒後,我總是一次又一次覆誦你的電話號碼,還不放心,又用手指模擬這號碼在電話上的位置。深怕哪一天突然忘記。

如果我們的相遇,有如一場驚心動魄的地震,那麼,心痛便是一種不得不的能量釋放。思念是一場又一場的餘震,在悠遠的時間中,緩緩釋放能量,即使心痛,究竟也慢慢習慣了。

那次見面,我們之間已隔了三年的漫漫歲月。我看著你從遠方走來,恍如隔世。你打著我送你的領帶,我盯著領帶三秒,你也知道我正看著,我們相視一笑。然後,我一直沉默著。

「怎麼不說話?」你問。

我笑了笑。

我的情緒滿溢著,只是,三年的想念,也不是三言兩與能夠道盡。何況,那些話都是不該說的,我只能用微笑來壓抑。

我們互相問候過對方的另一半,就默契地不再提起我的他和你的她。這樣短短相聚,就讓我們腦中暫時拋開一切,只有彼此吧,哪怕只有幾小時也好。

我們一起去吃牛排,以前常去的那家店。

「妳記得嗎?有一次我把肉切成小塊要給小虎吃,結果妳說什麼?」你問。

「我忘了。」我仍笑著。

「妳說我怎麼可以比較疼小虎。」你說。小虎是你養的心愛小狗。

這一秒,我的笑容凝住了,眼淚忍不住掉下來。三年前的玩笑,你仍記得。

你嚇了一跳。

「不准哭。」你說。一邊拿了面紙幫我輕輕擦眼淚。我實在有點痛恨你霸道的溫柔。明明說的是「不准哭」這種命令句,語氣卻又無限溫柔。唉,我幾乎想懇求你,不要再對我好了,見一次面,我又必須花好長的時間平復心情。你織就了這樣一張溫柔的網,讓我無路可退,又甘願陷溺。好幾年了,我仍然爬不出來。

我怎麼會忘呢?那時候,我們一起吃飯,剩下一大塊牛肉我吃不下,就放到你盤子裏,你順手把它切成小塊小塊,我一看,突然胃口變好了,就叉了一塊來吃。

「咦?妳不是說吃不下了?那是我要帶回家給小虎吃的呀!」你說。

「吼,你怎麼可以比較疼小虎!」我生氣地說。

「傻瓜,竟然跟狗吃醋!」你笑了,一邊摸摸我的頭,輕輕柔柔的。

我有時真懷疑你把哄小虎那套拿來哄我呢!可是我就吃這套,而且還覺得很幸福哩,只差沒把臉靠在你手上磨蹭磨蹭,真沒出息的小女人啊!

可是,雖然半開玩笑,我還真有點吃小虎的醋呢!我就是這樣無賴又小心眼呀!只希望你對我一個人好。

當時一句玩笑話,三年後,聽起來卻異常刺心。唉,這麼瑣碎的事情,我們何必記得呢?為什麼我們學不會遺忘?我已經夠討厭自己老是記得所有和你相處的片段,在夜晚總要拿出來折磨自己一遍。怎麼,你也忘不掉?

「你學小鳥的臉給我看好嗎?」我說。

「不要啦。」你尷尬地笑笑。

以前你曾對我說,有次看到一隻鳥被放在鳥籠裏,綁在一輛腳踏車後面,路不平,鳥兒顛啊顛的,表情很好笑。

「就像這樣喔!我學給妳看。」你把眼睛閉起來,嘴巴噘得尖尖的,搖頭晃腦,一副可憐又無辜的樣子,我笑得喘不過氣來。你的唇型本來就稜角分明,極好看的。那一噘,更有一種天真神氣。第一次看你學小鳥臉,就像看到可愛的小嬰兒一樣,我忍不住輕輕吻你,沒有邪念的吻喲!

後來,我常吵著要看小鳥臉,你總也順著我。

那天見面,你已經不肯學小鳥臉了。當年,我們總是毫無顧忌地在對方面前耍寶,耍三八,像兩個幼稚的小孩。雖然你平時是個深沉內斂的人,但在我面前,你總能完全放鬆心情,極盡搞笑之能事。然而,時光總會流逝,人總要成熟,不是嗎?那些笑語,歡樂,畢竟已經過去了。想來你已經沒有那樣的心情了。而我,也沒有資格再任性地和你撒嬌,要你逗我開心。

後來,你帶我到陽明山看夜景。

「好漂亮喔!」我爬到一顆大石頭上面,和你併著肩。

我們靜靜地看著夜景。如果地震是必須,那麼,世界就在這一刻傾圮吧。千萬年之後,也許我們會像龐貝城一樣從地底被挖出來。我還來不及恐懼,臉上猶是幸福的微笑。也許後人會幫我們編織一段小故事,平凡的故事,或淒美的故事,只要是與你相關的,都好。

等到要離開的時候,才發現石頭有點高,我不太敢跳下去。你看到我在遲疑,就輕輕把我抱下來。我腳一踏到地,我們兩人都迅速跳開對方。我楞了一下。其實,以我們兩個的熟悉,原不必這樣生份的,畢竟這動作也沒有什麼啊。只是,或許我們太想把對方擁入懷中,才下意識地逃開吧?我感到一陣悽楚。

你送我回家。下了車,我一步一步,走得好艱難。我好想回頭。但是好多神話故事不都這樣說嗎?不要回頭,一回頭,可能就萬劫不復了。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也許你不忍見我哀傷的面容,忽然,你對我做了一個小鳥臉。我笑了。笑到心好痛,真的好痛,我幾乎無力承受。我好想再輕輕吻你,一種純粹明淨的想望。但是我不能,絕對不能。吻了之後,只是更痛苦的深淵,萬劫不復啊。

急急轉回頭,我的淚如雨下,不敢讓你看見。

餘震又要持續多久呢?我不知道。也許再三年,也許五年,十年。也可能,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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