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也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發現有什麼白色的東西掉在鐵捲門前的紙箱內。他用
手電筒照了紙箱內,發現是一封信。
他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有人把信從郵件投遞口投進來。三更半夜,郵差不可能
來這種廢棄屋送信。也就是說,一定是有人發現敦也他們在這棟房子裡,所以來
向他們通風報信。
敦也深呼吸後,打開郵件投遞口的蓋子,觀察外面的情況。他以為外面可能停滿
了警車,沒想到一片漆黑,完全沒有任何動靜。
他稍稍鬆了一口氣,撿起那封信。信封上沒有寫任何字,他翻過來一看,發現用
圓潤的筆跡寫著「月亮兔」幾個字。
他拿著信走回和室,給另外兩個人看,他們都露出害怕的表情。
「這是怎麼回事?會不會之前就留在那裡的?」翔太問。
「我親眼看到剛才丟進來的,絕對不會錯,而且,你看這個信封,不是還很新嗎?
如果之前就有了,上面應該有很多灰塵。」
幸平把高大的身體縮成一團,「會不會是警察……?」
「我原本也以為是警察,但應該不是,如果是警察,不會做這種蠢事。」
「對啊,」翔太嘀咕,「警察怎麼會自稱是『月亮兔』。」
「那是誰啊?」幸平不安地轉動著眼珠子。
敦也注視著信封,拿在手上時,感覺份量很重。如果是信,應該是一封長信。送
信的人到底想告訴他們什麼?
「不,不對,」他嘀咕道,「這不是給我們的信。」
另外兩個人同時看著敦也,似乎在問:「為什麼?」
「你們想一想,我們走進這個家才多久?如果只是在便條紙上寫幾行字也就罷了,
要寫這麼長一封信,至少也要三十多分鐘。」
「對喔,被你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翔太點點頭,「但裡面未必是信啊。」
「那倒是。」敦也再度低頭看著信封,信封黏得很牢,他下定決心,用雙手抓住
信封的角落。
「你要幹嘛?」翔太問。
「打開看看,就知道裡面是什麼了。」
「但上面沒有寫是寄給我們的,」幸平說,「擅自拆別人的信不太好吧?」
「有什麼辦法,因為上面並沒有寫收信人的名字。」
敦也撕開信封,用戴著手套的手指伸進信封,把信紙抽了出來。打開一看,上面
用藍色墨水寫了滿滿的字。第一行寫著:「這是我第一次諮商。」
「什麼意思啊?」敦也忍不住嘀咕道。
幸平和翔太在一旁探頭張望。
那的確是一封很奇妙的信。
這是我第一次諮商。我叫月亮兔,是女生,請原諒我因故無法公開真實姓名。
我是運動選手。不好意思,我也不方便公布我從事的運動項目。雖然我這麼說有
點像在自誇,但我的表現很不錯,有機會代表國家參加明年舉行的奧運。所以,
一旦我公開運動項目,很容易猜到我是誰,但我想諮商的事和我是奧運候選選手
這件事也有關係,所以,敬請諒解我的任性。
我很愛我的男朋友,他最瞭解我,也最支持我,對我的幫助也最大,他發自內心
地希望我去參加奧運,他說,只要我能參加奧運,他願意付出任何犧牲。事實上,
他無論在物質上還是精神上,都給了我不計其數的支持。正因為他的無私奉獻,
我才能夠努力到今天,才能夠撐過這些痛苦的訓練。我一直覺得自己站在奧運的
舞台上是對他最大的報答。
但是,最近發生了一件對我們來說簡直就像是惡夢般的事。他突然病倒了,得知
病名後,我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因為他罹患了癌症。
他幾乎沒有治癒的可能,醫院的醫生私下告訴我,他只剩下半年的生命,但我猜
想他自己也已經察覺了。
他躺在病床上對我說,目前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時期,叫我不必在意他,專心投
入訓練。事實上,最近的確有很多加強集訓和遠征海外比賽的行程,我很清楚,
如果想代表國家參加奧運,眼下真的是關鍵時期。
但是,除了身為運動員的我以外,還有另一個我希望可以陪伴在他身旁。我想放
棄訓練,陪在他身旁照顧他。事實上,我也曾經提議放棄參加奧運,但是,他當
時露出悲傷的表情,至今回想起來,都忍不住落淚。他對我說,千萬不要有這種
念頭,我去參加奧運,是他最大的夢想,不要奪走他的夢想。無論發生任何事,
在我站在奧運的舞台上之前,他都不會死,要我向他保證,一定會努力訓練。
他向周圍人隱瞞了病情。我們打算在奧運結束後結婚,但並沒有告訴家人。
我度日如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即使在練習時,也無法專心投入,成績當然
不可能理想。我忍不住想,既然這樣,不如乾脆放棄比賽,但是,想到他難過的
表情,我遲遲無法下決心。
在我獨自煩惱時,剛好聽到了浪矢雜貨店的傳聞,心想搞不好可以向我提供什麼
妙計。我抱著一線希望,寫了這封信。
同信附上了回郵的信封,請助我一臂之力。
月亮兔
本文出自《解憂雜貨店》皇冠文化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