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天中
國中數學老師外號老董，他有個口頭禪：「快點快點……慢慢來」！
個性很急的老董，看到學生解數學題時動作太慢，就會催大家「快點快點」；一但發現有人粗心算錯題，又會要我們「慢慢來，不要急」（搞得我好亂啊）。於是「快點慢慢來老師」，就成了他的第二個外號。
我在韓國生活時，經常想起這位老師，更懷疑老董的真實身分……會不會其實是韓國人啊？因為，很多韓國人和他一樣：「超級猴急」。
韓國人的急性子，隨時都「聽」得到。
「八裡八裡」，韓文指的是「快點快點」，如果你去韓國旅遊，或在那裡生活一段時間，一定常聽到有人這樣喊著。當然，韓劇裡也經常出現。
到底韓國人的個性有多急？我舉幾個例子讓你知道。
曾經有位台灣朋友去韓國旅遊，在超市裡大買特買，但為了省下信用卡手續費，他堅持用現金付款。但很少去韓國的他，偏偏和韓國鈔票「很不熟」，結帳時，多花了幾秒鐘時間來辨認韓鈔。
這時，在後面排隊等結帳的大媽，卻不耐久候，眼見台灣朋友正翻著皮夾辨識鈔票，大媽居然伸出手來，直接從朋友皮夾裡抽出正確鈔票交給服務員……。
根據我那朋友的形容，當下自己的確有點受到驚嚇，甚至有些生氣。但他回頭望了大媽一眼，發現大媽對著自己微笑，接著又說了一串的韓文，應該沒有惡意，搞不好大媽還很自豪幫了外國人一個大忙……。
說真的，大媽的舉動似乎是誇張了些，也不是很禮貌，為了早點輪到自己結帳，急著伸手去拿別人的鈔票。如果演變成糾紛把事情鬧大，實在很不好。
我想，這位沒耐性的大媽，也反映出大部分韓國人的急性子特質。
另外還有一個案例，發生在我自己身上。
西江大學附近有家名為「麻浦烤肉」的食堂，店裡採半自助式，還有「自助煎蛋區」，讓客人自己煎蛋，愛吃多少顆都請自己煎。
有天中午，店裡生意特別好，擠滿了大學生，正在煎蛋的我，就站在鍋子前面等蛋熟。我喜歡把蛋「煎得赤赤」（煎焦一點），所以習慣讓雞蛋多在平底鍋上躺一會兒。
這時，電話響了。我怕自己講電話，不小心把口水像流彈一樣噴到鍋子裡，於是轉過頭接了電話。沒想到，就轉身接了20秒的電話（對方打錯了），回頭一看，我的蛋呢？（喔，是我煎的蛋呢？）
原來，那顆蛋已經被人盛了出來，放在一旁的小盤子上。然後，還有位大學生正開心地在煎自己的新蛋。（喔，是自己要吃的雞蛋……）。
喵的咧！我想，蛋就是被他盛出來的，多等個幾秒鐘會死嗎？實在無法理解，我還站在鍋子前面，這大學生何以認為「蛋熟了」，就自作主張地把蛋給剷出來。
後來，這老兄看到我講完電話，臉露微笑，熱心地把「躺著半熟蛋」的盤子交給我。感覺就像那位「幫遊客選鈔票」的超市大媽一樣，自以為幹了件善事。
連A片都快狠準
韓國曾有個益智型電視節目叫《Quiz Show》，節目上曾針對「性急的韓國人最常出現什麼行為」這個問題，提出4個選項，讓500位韓國人做問卷調查。
第一個選項是：烤肉時，肉還沒熟就不斷地翻面（希望肉快熟）。
第二個選項是：熱咖啡機沖出來的咖啡還沒全部流完，就急著拿出來。
第三個選項是：泡麵還沒泡到3分鐘就想打開來吃。
第四個選項是：打電話給對方，對方通話中，就會一直打到對方接通為止。
讓我印象深刻的是，現場來賓看到這四個選項後，竟然頻頻搔頭說：「這幾個選項我都有耶」、「這不是標準韓國人都會做的事嗎」……。
從這個案例中可以看出，韓國人的個性真的很急！韓國人自己也不否認。
首爾醫科大學一位李教授曾在「現代韓國人的國民特性」一文中指出，性急、不懂得等待、期望立即有成果而缺乏縝密計畫，是韓國人喜歡求快的個性特質。
不只我覺得韓國人急，日本人也是。
「韓國連A片都演得很急呀。」日本同學MAYU，果然是年過70、見多識廣的阿媽級人物，就連韓國A片的節奏都知道！
她形容，一般日本A片有很多前戲或劇情鋪陳，但韓國A片經常第一幕就直接來場血淋淋的性愛畫面，後頭劇情也不怎麼精彩，幾乎是脫了衣服就直接演，有些甚至連脫衣服的過程都省了，真不知他們在急什麼……。
其實，我也看了一些些韓國三級片（當然沒日本AV多），雖然某些片子劇情還算精彩，但脫衣服的片段真的不多，往往酒醉後就直接倒床上了。導演似乎沒時間讓觀眾醞釀情緒，喜歡直接切入重點，真的是很急啊！
另外，在韓國也常聽到「這樣太麻煩了」的類似對話，可見韓國人做事喜歡乾脆、直接，不喜歡繁瑣的流程，其實，也就是「急」啦。
韓國有很多傳統食堂，裡頭都是席地而坐，客人必須脫鞋才能進去用餐。眼尖的外國遊客可以發現，韓國客人脫在門口的鞋子，大部分都是不需要綁鞋帶的類型，即使有，鞋帶也都是鬆的，方便他們省下穿鞋子、綁鞋帶的時間。
JAMES就承認，韓國人覺得「綁鞋帶」是件很繁瑣的事，即使是有鞋帶的運動鞋，也要把鞋帶繫得鬆鬆地，可以直接把鞋子往腳上一套，快快離開。
不只懶得綁鞋帶，韓國人連「簽自己的名字」都嫌麻煩。
韓國已經走向「無現金」的支付社會，大部分都使用銀行卡或信用卡消費。客人刷完卡後，店家理應讓客人在觸控螢幕上簽名。但幾乎所有韓國人，都只會在螢幕上畫一道線，因為要簽名，「實在太麻煩了」，畫線就等於簽字了！
我自己也碰過，把卡片交給櫃台後，服務生直接利用卡片的一角當觸控筆，直接幫我在螢幕上畫押，這個行為根本就是「店員幫客人簽名」！
JAMES說，那是因為有些客人嫌畫條線都麻煩，店員只好代為畫線……。
雖然這種支付習慣，必須在消費者與商家百分百信賴的環境下才能存在，但我相信，雙方都在「求快的需求」下達成協議，久了，也見怪不怪了。
我認識的韓國朋友，大部分都承認「韓國民族性比較急」，「凡事求快」下，也的確讓韓國經濟快速起飛，因此，過去的韓國人並不認為「急」是不好的。但近幾年來，韓國人的急性子卻為自己帶來傷害，開始嘗到苦果。某些人體認到「慢工出細活」的道理，只是短時間內想讓韓國人改掉「沒耐性」這種個性恐怕不太容易。
「我們喜歡用快速來換取時間，再用時間來換取成本，在企業追求低成本來增加產品競爭力的同時，一切都必需要『快』。只是動作一快，東西就不夠細膩；愈急，麻煩就愈多……。」
說話的是JANNY，她是位華文韓國導遊，曾經在台灣生活過，能感受出韓國人相對比台灣人沒耐性這件事。
但她認為，這幾年韓國發生客輪沉沒、列車追撞、建築坍塌、客運站及療養院大火事件，造成嚴重傷亡。雖然日後都證實是因為違法的人為疏失，但背後真正的殺手，就是「求快」。
建築工程求快 釀悲劇
例如1995年發生三豐百貨大樓塌陷事件，造成超過500人死亡，財務損失達2700億韓元（約新台幣77億），JENNY認為就是業者「求快」所導致。
當時，三豐集團計畫要在垃圾掩埋場預定地上蓋一棟4層樓辦公樓，但打地基時卻決定把辦公室改為百貨公司，並去掉部分承重柱，省下空間蓋手扶梯。原本的工程承包商以安全為由與三豐解約，三豐卻讓集團建設公司接手施工。事故發生後的調查發現，大樓倒塌是因為承重柱不足、且柱裡鋼筋從原本的16條減為8條（改設計、換承包商的劇本，好像台北市那顆蛋……）。
不少韓國人都認為，雖然「偷工減料」是事件發生的主因，但三豐偷工減料並非真的要節省成本，事件背後其實是為了「加速完工」、「儘快營業」，導致工程品質粗糙而出事。
我的韓國住處旁邊有棟3層樓老公寓，不久前進行拉皮整修。儘管韓國有勞基法保障勞工工時，但這場工程幾乎是不眠不休，即使三更半夜禁止重施工發出噪音，但工人可沒閒著，持續進行細部小工程，大約2星期就完成拉皮了。
有天，我和懂中文的大樓管理員（我都叫他親切兄）閒聊到：「韓國人做工程的動作真的好快呀！」
親切兄說，很多韓國企業在國內外參與工程競標，都是靠低價而勝出。雖然標金壓低，不一定就會偷工減料，但公司都會要求工人「急行軍」，要在最短時間內完工來降低成本。
「這樣不是違法又不人道？」我問。
「是有點沒人性，但企業雖然求快但也肯付錢，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工人也願意放棄法律保障，因為這樣賺工錢比較快，所以都能趕在工程日完工。」
親切兄嘆了口氣又說：「快，不一定是好事啊！昨天我老婆就抱怨我……。」
「啊？」我以為親切兄要開黃腔了。
「抱怨我為了讓開水快點變冰，把裝滿水的塑膠壺丟進冷凍庫，結果忘了拿出來，水壺就爆了……。」
韓國人生活中因為操之過急而鬧笑話、出狀況的案例很多，但有兩件事卻「很不急」，這讓我有點驚訝，而且一定要為韓國人平反。
一件事是在電梯裡，一件事是在公車上。
講回我的住處。那是棟住商混合大樓，我就住在13樓，每天都要搭電梯來來回回好多趟。台灣的電梯禮儀，通常會由在電梯裡面最靠近按鈕的乘客，在所有人都進電梯後，幫忙按「關鈕」，讓電梯往上或往下運行。
想像中，個性比台灣人急的韓國人，應該是在乘客進電梯後，負責按鈕者會立馬按「關」鈕，甚至因為沒有耐性，希望電梯門快點關上而狂按。這動作就像有人尿急，想快點搭電梯上樓回家解放而狂按那樣。
但根據我的經驗，10次搭電梯時，有7次「沒人去按開關鈕」，大家只顧著滑手機；另外3次則會有人正常地按鈕。一年多來，我只見過一位辣妹急著上樓，連續按了3、4次按鈕（可能真的是尿急吧）。
我問JANNY，韓國人不習慣按「關」嗎？JANNY回答也很妙，她說，電梯自己會關啊？幹嘛去按？
另一件「不急」的事，則發生在公車上。
首爾搭公車有項規定：「前門上車刷卡」、「後門下車也刷卡」。我經常在非上下班時間搭公車，也常看到公車司機會等大叔大媽上了車，甚至會讓他們就定位後，才踩油門起步。
此外，大叔大媽們在下車前會先按鈴，但不會像台灣人一樣，車子還在行駛就站起來往門口鑽。他們會在公車靠站停妥後，才從座位起來往後門走，司機也不會催他們，甚至還有廣播，要求乘客必須等公車停下來後，再站起來。
我曾經在台灣的報紙上，看到一篇「引用日本新聞」的報導，說韓國人搭電梯會猛按按鈕、搭公車會急著下車。但比起台灣，韓國人在這兩方面似乎更有耐性。
JANNY說：「對啊！對啊！韓國人都知道要改掉『太急』這個壞習慣。」
不過，那天JANNY用平板電腦查「三豐百貨大樓塌陷事件」給我看時，由於網路速度太慢，卻面露不耐煩的表情，手指還猛按reload鍵……。
我說吧，想改？沒那麼容易啦！
本文出自《韓國人，你「潮」什麼？台灣大叔臥底首爾，掀開連在地人都不知道的奇事、夯事、威事！》時報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