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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的飽嗝–需要為發明之母

文/草莓圖騰

其實我本來是不會做菜的。

還住在台灣的時候,我的冰箱打開裡面通常只有白酒,啤酒,香檳,化妝品,少量水果,煙燻鮭魚還是火腿片之類的冷食。冷凍庫裡面有伏特加跟冰塊,好像還有冰袋,哭過了喝醉了拿來敷眼睛用。但是廚房跟冰箱一般冰清鬼冷,洗乾淨一次,可以維持很久都是那個冰冷清潔的狀態。

那時候我最會做的料理,叫做泡麵。肉骨茶麵一包,加上新東陽扣肉罐頭,白飯,小白菜,打個蛋進去,草莓牌豪華版泡麵。有時候會煮到爛糊,全部的東西都融合一鍋,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那樣,照吃不誤,還覺得很好吃,像是很美味的「噴」(台語的廚餘)。

真的要做飯,大概也做得出來,只是不願意把時間用在廚房裡頭而已。怕什麼呢?

台灣這個美食小吃的天國,巷口要什麼有什麼,牛肉麵大滷麵刀削麵,肉圓飯湯,當歸麵線,水餃滷菜,虱目魚粥,蛋餅燒餅饅頭,米漿豆漿,自助餐,鹹酥雞,麵包店……老天,要什麼有什麼,付鈔票就有,還不必自己動手,方便得發瘋,誰還要自己折騰自己,從生鮮材料洗切剝割那樣由零開始?

是到了多倫多以後,在台灣被美食養得刁鑽的嘴巴,實在頂不住北美洲的中菜,什麼都是又甜又酸的糖醋OOXX。難得去到台灣餐廳,一盤香腸切得薄薄如紙,幾乎像是人家切河豚生魚片那樣,飛薄到看得見盤子底下的花紋,七八塊加幣還要加稅,而且還只有幾片可以吃,全部合在一起恐怕還沒有半條黑橋牌。付那麼貴的價錢,不知道吃的是香腸還是精美刀工。

都說文必窮而後工,人大概也是因為窮,又愛吃,才不得不痛下苦工。經濟不充裕,叫我付老價錢,吃水準以下的玩意兒,那股子怨憤也吞不下去,只得咪咪媽媽的捲起袖子,洗手做羹湯。

人不光是在腦海裡保留資料而已,鼻子跟口舌擁有更強的記憶庫。有時候早已經忘了某個人,某些事,但是記憶並沒有消失,熟悉的氣味,可以清晰的叫人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而食物有更強的力量,我不記得童年的種種,可是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第一次吃到冰淇淋又涼又甜的驚喜。咬一口綿軟腴香的肉粽,立刻把我帶回到過去,腦海裡面迴盪著近午夜叫賣肉粽那個淒涼悠長的哭調,鼻子裡幾乎可以嗅到空氣裡面冰冷潮濕的冬意。

之所以學做菜,是因為自己不願意吃太差,一個人活著,吃喝玩樂都有一定的配額,無論如何,實在不願意把我吃東西的配額,浪費在不好吃的東西上面。也因為身邊有撒嬌的朋友,苦苦思念台式小吃,我才學會做很多自己其實不吃的東西,像碗粿,而且做得還滿像回事情。

還有一個原因,卻是在寫這本書的當兒才明白:我深深懷念家母,苦苦思念,總在餐桌上試著複製出母親的味道,安慰愁腸。後來在廚房裡摸摸弄弄,變得很有樂趣,倒是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喜。

民以食為天,歷史上有多少偉大的戰爭,起義跟革命,動機也不過就是餓急了的人民想要吃飽,因為人民連麵包也沒得吃,瑪麗‧安東尼不知民間疾苦的一句「那幹嘛不吃蛋糕就好」,當場玉頭落地。

可是吃又不只是單純的口腹之欲而已,生命裡有太多事是跟吃不能脫離關係的,像過年的年菜,節慶氣氛之餘,總是帶出不少為人子媳的幽怨心事。生產完吃到麻油雞的時候。跟朋友一起吃的火鍋最美味。幼兒生平第一次吃到巧克力還是冰淇淋那個又驚又喜的表情。一道菜不只是一道菜,還是生命中的一個片刻。

有人說,食欲有驅動人生的力量, 我小時候不知道聽哪家的姑婆嬸母所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是說二○一一年了,結婚不一定為了生活,可是很多時候,我們努力向上,賺錢打拚,為的不也就是穿衣吃飯,好吃好住而已?

嘴饞的力量大啊。可以把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變成一個把廚房當做遊樂場的業餘煮飯人,現在居然把這些在廚房裡面的故事變出一本書來了,而這一切的起源,只不過是當年我吃不慣北美洲粗糙的中餐(現在移民多了,中餐水準不可同日而語)而已啊。
果真需要為發明之母呵。

本文出自《情人的飽嗝》/方智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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